乡间奇人陈猛子

乡间奇人陈猛子（小说）

董子亮

乡间有奇人。陈猛子在卫运河里救了十几个人，令十里八乡的人们无不称奇。

陈猛子真名叫陈运生，自小生在卫运河边的陈堤村，天生的水性好。事实上他是在卫运河的水里泡大的。从他刚会走路时开始，每到夏秋时节，他就在河里泡着，这就让陈运生在河里蛙游仰泳狗刨打扑腾，无论用啥姿势游，他都能翻滚自如。在卫运河里，他真的像一条鱼一样自由自在。

他立游的时候，双手举着衣物竟能露出自己的胸脯来，并且托举着自己的衣服鞋子过河，甭寻思让衣服着水。

立游在家乡这一带被称为“踩水”，意思就是双脚踩着水前进。家乡人往往将踩水的水平和能力用来验证一个男人的游泳功夫和功力。

因为踩水可以单手甚至于是双手托举着物品游过河呢！

而陈运生被人们称为陈猛子，却是因为他扎猛子的功夫。

憋住一口气扎进水底以后潜游前进，在水面上根本看不到人影，当人们正诧异的时候，在很远的水面上突然冒出头来，吸了一口气，就再次扎入水中，又在水面上消失得无踪无影了……这绝技不是一般人能够练得出来，更不是一天两天能练得出来。

一般的游泳人也能扎猛子，其实也就是几米远的距离，最多不过十米。陈运生则不然。

陈运生从河的这岸一猛子扎下去，三十多米，甚至四五十米的水面宽度，他露出头来的时候，几乎已经到对岸了。就算是夏秋时节，甚至是秋汛的时候，河的水面宽度达到百多米以上，甚至更宽的时候，他顶多扎两猛子也就到了对岸。

有时候赶上大旱之年，河里的水减少，水面窄到二十米左右的时候，陈运生一猛子从这岸扎下去，不多时便从对岸边的水里伸出来一只手来，还故意摆动几下，意在告知他已到了对岸，而后就没了踪影。再一会儿陈运生就从这岸边的水里钻了出来。他居然在水下游了一个来回。这情形令乡人惊诧不已。

乡人都认为他有吸水换气的本事。吸水换气，说白了就是在进入水中之前深吸一口气之后，嘴里的气不吐净，在嘴里满含一口气，然后憋住气进入水中潜泳前进，等到憋到了一定时间，就把嘴里的那口气吞入肺中，换出半口气吐出去，然后再吸入一口水，这样就能多憋一些时间……此等绝活可不能模仿，那是得有真功夫才行啊！

乡人因陈运生的换气潜水能力送其绰号陈猛子。

陈猛子以自己的游泳绝技营救落水遇险的人。

最让人难忘的，当属那次五人落水遇险的情形了。

那是因为摆渡船揽绳突然断开，摆渡船失去平衡，渡船一下子倒扣水中，竟连船夫一行五人全部落水。

当时正值春天，他正在在河坡里的麦地搂麦苗垅。忽然听得岸边有人喊：“落水了救命啊！”

陈猛子丢下搂子，就朝着河槽里跑，边跑边将上衣脱掉，把鞋子也随即踢掉，然后直接跃入水中。

正值三月，河水还有些刺骨的寒冷，但是陈猛子不顾一切，直接扎进水里救人。

好在渡船刚离岸不远，陈猛子接连救起了三人，此时闻声赶来的两个妇女和一老人帮着逐一救上岸来。但是还有一个妇女和孩子被河水卷进了深处。

他的气力因为救起三人而消耗得所剩无几。但是他喘了一口气，就再次扎入深水里。

“哎呀……小心喽！”人们在岸上大声喊叫。

先摸到了孩子，直接将孩子救起后抱到了岸边，岸上的几个人人赶紧给孩子控水施救。

他的脸色已经蜡黄，人们阻止他说：“猛子，你不要再下水了，危险！”

船夫是个老头儿，今天只是临时替自己的儿子当班。老头儿原本是东乡人，七年前带着家人来陈堤村落户的，他自己却是一个旱鸭子。在水里他自己连命都顾不及，更不敢下水救人。老头儿见陈猛子已经气衰力竭，若再下水恐怕就没命了。老头儿力劝陈猛子道：“你不要再下水了！”

岸上的人们也阻止他不要再下水，但见陈猛子摇摇头。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还是一猛子扎进了水里。

陈猛子知道，再晚一会儿，即使找到那个妇女，救上来也会没命。

陈猛子在水下寻找那个妇女。人们都担心得瞪大了眼睛。

差不多有四五分钟，陈猛子携着妇女露出了水面……经过控水、人工呼吸抢救，妇女也得救了。

乡人感激陈猛子，给他送了锦旗，还给他戴了花……

还有一次令乡人难忘。

那年秋汛，河里水大。他正在河坡的高粱地里劈高粱叶，忽听河里有人喊：“救命啊！”

他扔下怀抱里的高粱叶，就朝河床边上跑。但见在大河的激流里有一个人抱着一截木头，正顺流而下。那人一直在高声呼救，声音都已经嘶哑了，看似已经喊了好长时间。但是在大水的激流处，没有人敢下水去施救啊！

他不容分说，扔掉短上衣，一跃身就扎进了河里。他朝着河中心激流处抱着木头的人快速游了过去。

因为水流很急，他随着水流一直往下游冲去。越是到了激流，就越危险。但刘猛子没有放弃，一直朝着抱着木头的人靠近。终于，他游到了抱着木头的那个人的跟前，而那个人似乎已经精疲力尽，已经快要抱不住木头了……只要一脱手迅即就会被激流吞没。

陈猛子大喝一声道：“坚持住，我救你来了！”

最终他将那人与木头紧紧地搂住……

这个人得救了。

原来这个人是在一个桥涵处与人捡拾河里从上游漂来的木头，却不慎失足落水，一直被冲到这里来……

陈猛子如此救人的情形，令乡人啧啧称赞。

这年夏天，县里在一个废弃的老水库组织了一次游泳比赛。

无论仰泳蛙泳，还是自由泳，陈猛子全都拿了第一。最后一项是比赛潜泳，倘如也能拿到第一，陈运生即可得到游泳全能冠军。

潜泳比赛，其实就是比扎猛子的功夫，看谁扎猛子扎得远。

扎猛子是陈猛子的绝活，他毫不退让。

十名选手站成一线。发令枪一响，陈猛子和其余九名选手一起，一头就扎进水里去了。

水面上看不见一个人影。

两三分钟不到，十名健将中的九名选手都先后从水面露出头来，唯独不见了陈猛子。

四分钟过去了，不见陈猛子上来。带队的深知陈猛子的功夫，他自信陈猛子今天绝对会创造意想不到的佳绩。

“嘿嘿，你们等着瞧吧，现在陈猛子还在水中潜泳着呐，等一会他露出头来的时候，你们就会惊呆的！”带队的信心满满地说：“第一绝对是陈猛子！”

又过了三分钟，还是不见陈猛子露出水面。

现场静得出奇，是在等待奇迹的再次突然出现，同时有些人开始了担心。

时间太久了啊，即使会吸水换气，也绝不会这么久啊！

再过了二分钟，也没见陈猛子露出水面来。

现场躁动起来了。大家议论纷纷，全都是担心了。

“这家伙的，咋这么久？”

“不会出啥事吧……”

“这……”

十多分钟过去了。仍不见陈猛子露出水来。带队的首先惊呼了一声道：“不好！”

“出事了！”人群里也出现了惊喊声。

施救队过来了。划着几条船同时开始搜寻。

但是仍然无果。

一直到天黑，搜救队几乎探遍了比赛的附近水域，仍然寻不见陈猛子。

第二天继续搜寻，一整天，也没有找到。第三天继续搜寻，仍然没有搜到。

第四天，突然有人发现在距离湖岸边缘处的水面下面隐隐约约地有东西，上前潜水观察，居然是陈猛子的身子倒置在水底……

原来是被湖岸边施工时遗落在水泥里的铁丝勾住了头发，而发生了此次悲剧。

他原来剃着光头的，为了谈对象，这一年就留了一头乌黑油亮的长发。

正值大好年华的青春时节啊，乡人至今喟叹惋惜。

                                  全文完

                                                                                       2021.01.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