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老家时,从我家到大姑家有一条小路,春夏秋冬一年四季我们来来往往走过。小路沿途有几户人家、河沟、水闸、堤坝、供销社、大队部。供销社对于当年的我充满了吸引力,那里有一毛钱8块的红色透明玻璃纸包着的糖果,还有各式各样的小人书,我小心翼翼的揣着我爸给我的几毛钱,站在玻璃柜台前,在小伙伴艳羡的目光中充满了优越感的挑选。我喜欢拿着铅笔,照着小人书画人的眼睛,一个椭圆形里面一个大大的圆,涂黑之后,留出几个白点,一双眼睛就生动了。
我家在史家屯居中的位置,大姑家在屯北偏西方向,两家之间相隔不过二里地。从我家高房身下来,拐上稻草垛边上的小路,从北院老姨家旁边经过,路过宪路二姥爷、宪邦大姥爷家。那时候我家有个方凳子,把凳子反过来,就是我的“悠悠车”。我坐在“悠悠车”里,我哥拉着我的胳膊上来下去老好玩了。可我的小胳膊很脆弱很不争气,一不小心就脱臼,气的我爸直咬牙。我妈就拎着个酒瓶子,领着我走上这条小路,去找宪邦大姥。她为人爽快,每次都是急忙放下手里的活计,接过酒瓶子一仰脖,含上一大口白酒,对着我的胳膊肘“噗”的一喷,扭住我的胳膊使劲一“端”,我的小胳膊就归位了,一点也不疼。
村上的小河沟一到了夏天就被两岸的绿树环绕了。奶黄色水泥砖墙的小水闸安静的置于小河沟之上,平日里这里安静极了,可是小伙伴一来这洗澡踢“狗刨”就不安静了,“噗通噗通”的踢水声响彻了半个村庄。村里小伙伴们没有游泳教练,但是并不阻碍他们在河沟里畅游,“狗刨”几乎都无师自通。据说“狗刨”属于自由泳范畴,如今谁真在室内游泳馆大展“狗刨”之游功力,基本上是会被笑掉大牙的。但那会他们可不管这些,把“狗刨”踢得那叫凶猛,我是旱鸭子,咋也学不会“狗刨”,但我擅长“憋气”,我捏着鼻子不喘气蹲在水里,我的小辫子浮在水面上,往往其他小伙伴都哗哗的冒出水面,我还能“潜伏”很久呢。有回正“憋”的得意,被丹一把拎出来,她以为我在水里出事啦。开闸放水的时候就不同了,那会我们是绝对不敢下水的。我们聚在边上看热闹,河闸的水不再是温顺的小白羊而变成凶猛的小兽,水流汹涌、湍急、欢腾、跳跃、打着无数漩涡冲向水沟,冲向四方格子的稻田。
绕过小水闸,走上那条有只有肩膀宽的长满胡厂子、麻窝窝、洋辣子的河堤小路,大姑家就不远了。路过小桥、供销社、再路过大队部前面那条黄土路向西,就到了大姑家。我大姑每次见我都会先绕到屋子后面,穿过长势葱茏的玉米地,掘几根“甜杆”给我,我就坐在小院子里调动所有的味觉贪婪的吸允“甜杆”清甜的味道。从大姑家回来,我总是顺路采上一捧野草野花,回到家里用罐头瓶子养上,一瓶子紫色小野菊、沁过油似的虎尾草,一大瓶子花草摆在粗陶大口的水缸旁,暗淡的小屋瞬间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