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拉开窗帘,湖水、树林都安静的,“天地玄黄”,这几个字一下子闪现出来。季节进入初冬,不很冷,走在空气中,不觉得有一丝凛冽之感。这个天气是一点点沁润下来的,反倒有一丝清爽。
门口的湖面,水面上漂浮着一大片透明的玻璃,那是一层薄冰!阳光照在这玻璃镜子上,晃着过往行人的眼睛。这些走在湖边的人们,怕冷的早已穿了棉衣、羽绒服,围上围巾、戴上帽子。不怕冷的,还是运动秋衣、一身伶俐的短打扮,或是红色、或是蓝色,给这玄黄之地填了几笔色彩。柳叶还挂在枝头、叶子早已失去了水分,一个个叶卷。有的落的快,树的筋骨露出来,在绸缎蓝的天幕下高傲的仰着头。芦苇花在河泽、滩途、河堤下的大片黄褐色里纷飞,层叠若浪,有风的日子这浪就翻滚着涌向岸上人的心上。
我站在窗口向外面望,北街上因为一场小雨路面反着光亮。那条路上的楼房很老了。一栋“6”号楼,我的叔父一家住过,16岁的我住过。那年初冬,我父亲进城回来,晚上躺在炕上,父亲对母亲说,“丙泽今天送我,送出多远,眼睛里都是不舍”。那年初冬,我的叔查出了肺癌。才华横溢的他被命运生生扼住了咽喉。之后半年,叔离世。每当我在夜色里遥望那条路,我总能想到他们兄弟俩的那场送别。
立冬前,按照乡俗,我们要回老家祖坟给过世的先人们送“寒衣”。那日,天气也是极好的,小河两岸的白杨叶子早已落尽,经历了秋收的稻田裸露着半寸高的稻根。时下农人不似过去那般辛苦,收割不再使用镰刀、不必躬身、不必数着陇,一行一行的割下稻谷,再到脱谷场上,高架着明亮的灯泡,贪黑夜战。如今,只需要这台自动化的收割机开进稻田,收割机所过之地,稻谷已入口袋,稻草已打成草团,余下的稻根,待明年开春耕种之时只需犁地的机器将草根翻进土壤,成为养地的肥料了。
我们兄妹一行人沿着河岸的小路上走,说是小路其实就是倒下来的枯草。这些壮硕的草匍匐着腰身,我们的鞋子从上面一路踩过去,连泥土都不曾粘的。在先人们的坟头敬上香,烧过寒衣,行过跪拜扣首之礼,我们又沿着那条路鱼贯而归。远处,爷爷家当年的老房子还耸立在杨家垫的房身上。天地之间,我们几个小小的身影晃动在那片落尽了叶子的树林里。数十年前的初冬,父亲他们几个也曾这样走过。
“咚咚咚”,打开门的时候,肖姐递过来一袋热气腾腾的馒头,“刚出锅,还热乎,赶紧吃”肖姐叮嘱着,一个小男孩圆圆的小脸红扑扑的,他是肖姐八岁的孙子。这男孩那双肉嘟嘟的小手非常精准的捉过米虫。男孩的爸妈离婚了,他爸在外面开货车,一年不回来几回。也拿不回家里几个钱。他妈除了接他一两次之外,养他的其实就是他的奶奶。肖姐的老公多年前去世,后来又找了一个老伴,做的一手好菜,蒸馒头也是极为拿手的。肖姐六十多岁了还在打工补贴家用,为的就是养大孙子成人。我在开门的瞬间,有一股冷气扑过来,毕竟是初冬的时候了。递给我馒头后,祖孙两个转过身就坐电梯下楼了,我就觉得心窝里一点点暖溢出来了。
开车去洗衣店洗自己的那两件大毛的衣服。这家店在一个老街上,离的远,每年只有在这时候才过去一趟。都是为了洗大衣什么的。我喜欢店里的那只黑色的八哥。这只八哥,羽毛黑亮,挂在门口的白色铁艺笼子里,这只八哥真的会说话,不仅会说话,吐出的字还都字正腔圆。路上,我在想,不知道这家店还在不在,那只八哥还在不在,毕竟两年未曾来过了。到了的时候,远远的看到那家店老绿的招牌还在,我就抱着大衣走进去,那只黑色的八哥依旧毛色鲜亮的蹲在树枝上,微闭双目,一派气定神闲的模样。店家抖落开我的包裹,安排好浆洗的事宜。待我正欲转身离去的时候,一声浑厚的“你好”自空气中响起,这是来自八哥先生的问候。
周末,我带着母亲,走在初冬的公园小路上。我停下来拍照,母亲缓步向前走去。我看到她的背影,绿都碎花镶边的丝绒棉袄,水粉色绒线帽子和围巾,从围巾边上露出来的白发,母亲的样子还是好看的。在微寒的午后,我带着她去洗澡,92岁的她第一次做了奶浴,当我搀扶无比满足的她走在夜色中的归家路的时候,我的心里也装满了幸福。
一只野鸭,在冬天来临的时候,还未曾离去。它依然在小区里的水塘里悠游,这引起了一位先生的忧虑。他在朋友圈里说,你还不走,冬天你可咋过?前几天,波及全国数个省市的“非洲猪疫情”席卷而来。成百上千只猪尸体横陈,人们的餐桌上一时间因为“八戒”的离席而寡淡起来。甚至出去三五好友聚在一起出去小酌的频率都少了许多。个把月后,有据称是检疫后的猪肉重新上市,我还是对那一堆红色的鲜肉抱有疑义,未曾买来烹煮。
11月28日新浪网报导,来自墨西哥的摄影师Nel Rio上月乘直升飞机造访了南极雪丘岛一个大的企鹅栖息地,在那里,Nel Rio拍摄了一组企鹅家族的萌照。这些企鹅,有着硕大干净的身体,他们如同一群绅士,在南极那纯净之地生儿育女。一只聪明的小企鹅,挤在父亲母亲的肚腹间取暖。这张照片,萌化了所见人的心。
冬夜,我在橘黄的灯下读书,四个月大的果果枕着我的肩膀沉沉睡去。这只小泰迪在这冬夜里睡的那样香甜,小小的身躯卷在一起,随着呼吸起伏。我轻轻抱起它,将它放在北屋它的窝里。抱起它走在走廊里,我忽然忆起,在老家的三间土房子里,熟睡在哥哥们房间的我被父亲有力的臂膀抱起来,我闭着双目,感觉不到方向,直到我感知到母亲的香气和热被窝的暖,然后又沉沉睡去。
2018的初冬来的不急不缓。气温没有骤然下降,一点点的降下来。窗外的湖一点点的变化着颜色。温度影响着水分子律动的节奏,这时候的水与盛夏是大不同的。自然而然的万物,在初冬的寒意里日渐回归了生命最质朴的本色。忽然,一个彩虹的缎带在湖心广场上舞动起来,这条彩带卷着卷、翻滚着、跳跃着、犹如彩虹一般。昂扬着生命的律动,在这戊戌初冬,幻化成我眸子里的跃动之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