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梓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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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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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怜辛苦东阳瘦

——一生最爱纳兰词

        一个人,一段往事;一阙词,半盏流年。

        一直以来,我都认为人生有许多的巧合,一片云彩,一枚落叶,一阙清词,一首古曲,都会在不同的时候暗合自己的心境。捧读纳兰性德的词,以为只会是淡淡的神伤,但内心却早已行经日月溪山,不承想,隔了三百年的历史,心中亦会有那么多陌路的交集。

       顺治十一年(公元1654年),腊月的飞雪如飘絮散落人间,一个幼小的生命降生在繁华的北京城中。他与生俱来就携带着高贵的金冠,因为他身上流淌着纳兰家族的血液。或许纳兰明珠从未想过,眼前这个清秀的孩童,竟会在满清,乃时至今日留下一个永世传唱的佳话。

        纳兰容若,一个玉树临风的翩翩公子,他的内心宛若一首美艳绝俗的诗,温婉柔情,真诚悲悯。一个至情至性的人,其内心亦是柔肠百转。看花有情,看水落泪,相信每一株草木都有情感,甚至落在手上的尘埃都慈悲地不忍弹去。而有谁可以静坐云端,俯瞰烟火人间,自己却能做到纤尘不染?这种微妙的感动,也似乎只有纳兰给的起。他的内心,四季清翠,绿水清湍,他不墓虚名浮利,却只恋风月长情。也或许只有他这样的性灵,才能写出颠倒众生的绝唱吧。

        时光静美,花枝敛斜。她有豆蔻年华,他亦正植如梦青春,那时他十六,她十五,青梅竹马,互生情愫。一个美如菡萏,肌如软玉,冰洁娴静,端雅绝俗,一个俊朗风流,白面春风,举止优雅,温柔绻缱。他爱他的清梅表妹,她慕她的冬郎表哥。为她,他写下了这首柔情百转的《减字木兰花》以诉幽情:

        相逢不语,一朵芙蓉着秋雨。小晕红潮,斜溜鬟心只风翘。

        待将低唤,直为凝情恐人见。欲诉幽怀,转过回阑叩玉钗。

        那年梅花已不知落在了谁的墙院下,老了青砖,湿了黛瓦。时光浅显,岁月依旧,只是行走在时光里的人,迟迟不肯踱步。也正是因为爱的太深,梦的太沉,当她的清梅表妹被送进深宫后院时,那场美梦才被残酷的现实惊醒,那场爱恋,才最终以悲剧散场。纵然相思入骨,纵然万劫不复,可他又如何能够左右那段浅薄的缘分,阿玛的绝情呢?

        疏花已是不禁风,哪更夜深清露湿愁红。如果说花开是一种幸福的话,那么花落应该是一种惆怅的感动吧。多少人,多少事,随着深流浅行的光阴,就这样草草过去,以为萦绕不尽,转眼天地清明。他虽有明媒正娶的妻子,却也会在夜深人静时伤怀他的清梅表妹:明月多情应笑我,笑我如今,辜负春心。一如他的《木兰花令·拟古决绝词柬友》,不由的惹人伤感。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夜雨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到底是诗词有心,仅仅几行字便可诉尽衷肠。人的一生也在上演着各种悲欢离合的戏,在戏里为情所累,为情所误,为情所伤。死生契阔也只是别人的诺言 ,就算修行千年,也未必能换来一个陪你走到最后的人,随意一个转身,便将一切往昔,一切情思,毁于无形。

        或许在他一生当中出现的五个女人里面,也只有他的第一任妻子卢氏给了这位风流才子最初的安稳与现世的美好吧。如果说所有的相聚都是因了昨日的萍散,那所有的离别,便是为了找寻最后的归宿。新婚后的分别令原本多情的他肝肠寸断,相思成疾。一句凄凉别后两应同,最是不胜清怨月明中,更是字字锥心。面对离别,谁又能做到真正的从容淡定呢,纵算至情至性的人,也抵不过苦乐消磨,冷暖相煎。情知此后来无计,强说欢期,一别如斯,落尽梨花月又西。

        一声弹指泪如丝,央及东风休遣玉人知。人心,就像一张吹弹可破的纸,虚弱之时没有丝毫韧性,一个人在生病的时候,无论他平时有多么坚强,在病中都脆弱无比,希望床边有个知冷暖的人,勤喂汤药,握住她冰冷的手给予温暖和关怀。哪怕是横扫天下,叱咤风云的帝王,在生病的时候也就这么一个微小的心愿。

        鱼沉雁查天涯路,始信人间别离苦。短暂的别离是为了另一个相逢的惊喜,永远的别离更是人生一种无言的美丽。卢氏因为难产从此与容若天人永隔,这让他原本病殃多舛的内心彻底支离破碎,分崩离析,他虽刚毅果敢,内心有时却也脆弱无比。有没有一个地方,可以远离伤害,然后慈悲地活着?缘起缘灭看似长久,回首也只是匆匆。花落琴弦,冷韵无声,病体缠身的他毅然选择怡情山水,此时,也只有山水的透澈,才能抚平他破碎的柔情和在心中激起的万丈波澜,而他冰冷的双眼也只是为了掩饰内心的柔软。

       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曾经年少,喜欢在黄昏的时候漫步在彩霞的绚丽中,织就一个锦绣的梦,在诗词里寻觅一份入骨的清凉。流光偷换,繁花似雪,落地生尘,仿佛才闻晨起淡淡的花香,拾眼却已近黄昏。岁月在时光的缝隙里静静地流淌,品读纳兰的词,镜花流水,别有雅致,偶尔寻得些许安静,捉住灵感,写下几段残章片语,不能成文。

        死后愿为天上月,年年照得向卿圆。唐婉这个江南女子骨子里的冷媚与傲娇,给了纳兰人生另一段别样的精彩,也让他甘愿再次为之付出青春年华,将光阴抛远。他与她泛舟西湖,共论诗词歌赋,他为她写下西风一夜剪芭蕉,满眼芳菲总寂寥的情话,她亦为她洗尽铅华,只为他一人琵琶弦上说相思。

        春鸿不解讳相思,映窗书破人人字。落花与流水,凉风与残月,到底是谁无情?谁无意?一个安静的人,或许会厌倦风霜的世情,但是绝不会逃避梦草闲眠暮雨,落花独倚春风的自然美景。而万千风景,也为所有世人敞开,只要你有心,可以活得比任何一个帝王都尊贵。因为简单,所以干净,因为清淡,所慈悲。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康熙二十四年(公元1685年),他悄然离世,年仅三十一岁。他本生于温柔富贵,却满篇哀感顽艳;身处花柳繁华,心却游离与喧闹之外;真正的八旗子弟,却喜交落拓文人;行走于仕途,却一生却为情所累;风华正茂之时,却匆匆离世。只留下一本《饮水集》,供世人放在枕畔日日低吟,夜夜浅唱。你,惊艳了整个朝代,也因为你,我爱上了水。

        繁华匆匆,恍如一梦。纵算我支付所有的感动,可隔了三百年的沉浮,能打捞到的也仅是初时的惊艳与赞叹,知时的醉心与沉迷,最后的惋惜与无奈。花瓣离开了枝头,才可以散发出幽韵冷艳的芳香,就像纳兰容若,通过陨落的方式,只为让世人永久铭记。再读纳兰性德的《临江仙·寒柳》时,早已是另一番滋味了。

       飞絮飞花何处是,层冰积雪摧残,疏疏一树五更寒。爱他明月好,憔悴也相关。

       最是繁丝摇落后,转教人忆春山。湔裙梦断续应难。西风多少恨,吹不散眉弯。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光阴明灭有秩,流去无声,一切还是初时的模样,只是赏景看花的人换了新颜,多少传奇终归平静,燕子也早已飞入寻常百姓人家。一剪清风,一首古词,不必怅然思愁,只安静行走,直到有一天,停下脚步,立与落红满径的古道上,看一树桂花,在清风中静静开落,读一阙纳兰词,在月光下,尝尽辛酸苦乐,看尽离合悲欢。

        曾几何时,落下的梨花叫醒梦中的人,原来,我依旧在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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