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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素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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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5/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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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暖野菜香

春暖野菜香

刘素洁

寒冰化水,哼起旧调儿,冻土松软,草色隐约。不知不觉间,荠菜、茵陈、车前草、苦菜等野菜忽然在沟坎田头绿了起来,一棵棵、一丛丛、一片片,泼辣辣地长着,不畏料峭寒风,无惧倒春寒流。

野菜就是有这么股野劲儿,敢挑战三九严寒,等闲狂风暴雪。也正是这股野劲儿,使它成为春天里的第一抹绿,舌尖上的第一道记忆,诗词歌赋里的第一道风景。

野菜的野劲儿,是有底气的——它有着四通八达的根系,粗粗细细的根从泥土的四面八方吸取着营养。苦菜、茵陈在去年的陈根上发芽,根自然粗壮;荠菜身子骨才旋成涡时,羊脂般的根足足一拃深。严冬中,它们的叶茎干缩成枯草,卑微地蜷缩着。根却像个骄傲的王侯,大摇大摆地游走于冻僵的泥土中,吸食着天地的精髓。白雪皑皑下,它睡着又醒了,醒着又睡了,在似睡似醒间,一旦游走的根敏锐地感受到大地立春的阳气,便打了个呵欠,伸展已经蜷缩了一冬的茎叶,在犹显苍凉的大地上绣出一朵朵绿,扬洒出无限生机与活力。

对野菜来说,活着才是王道,所以它对生存环境几乎没有要求,给点春光就灿烂。田陇河畔、沟渠荒地,随处可以看见它的倩影;大江南北、平原高地,到处不乏它的身姿。顽强的生命力使它由《诗经》走进唐诗,由唐诗走进宋词,由宋词走进现代作家的笔下。《诗经》305篇中,据统计,有43篇之多提到了野菜,《卷耳》、《芣苢》、《采蘩》、《采薇》……单是读着这些标题,清新的气息就扑面而来。《诗经》中还着力渲染挖野菜时或愁肠百结或欢快明朗的场景。“采采卷耳,不盈顷筐。嗟我怀人,置彼周行。”采了半天筐也不满,原来对远征的丈夫的怀念让她变得动作迟缓啊! 而“采采芣苢,薄言采之。采采芣苢,薄言有之……”这又是一群多么欢快的女人啊!从远古走来,野菜滋养着一代又一代诗人的灵性,让他们在明媚春光中俯仰吟咏,感慨造物的神奇。诗仙李白对蕨菜念念不忘:“昔在南阳城,唯餐独山蕨。”吃货苏东坡更是对每种野菜都垂涎三尺:“蔓菁宿根已生叶,韭芽带土拳如厥。烂蒸春荠白鱼肥,碎点青蒿凉饼滑……茵陈甘菊不负渠,绘缕堆盘纤手抹……”,辛弃疾看到陌上柔桑破嫩芽,也会感慨“城中桃李愁风雨,春在溪头荠菜花”。一棵棵卑微得低到尘埃中的野菜,却用它们高贵的灵魂吟唱出诗经离骚、唐诗宋词的韵脚,用它们独特的味道在或高尚或平庸者的舌尖心尖流连。

虽然时常遭受脚碾牛啃,野菜不惟不计较,反而有佛陀割肉喂鹰、舍身饲虎的菩萨心,用它小小的躯体,帮助饥寒交迫的人度过青黄不接的时节、颗粒无收的岁月,帮助身患疾病的人解除病痛,给濒临死亡的人带去一线希望。民谚有“三月三,地菜赛灵丹”之说,李时珍《本草纲目》中说:“荠生济济,故谓之荠。”意即荠菜能济世济人济苍生,功莫大焉。马齿苋是杜甫最爱的野菜,唐代医学家陈藏在《本草拾遗》中写道:“人久食之(马齿苋),消炎止血,解热排毒;防痢疾,治胃疡。”艾蒿则具有药用疗效散寒除湿,调经止血,“三月的茵陈四月的蒿,五月六月当柴烧。陆游尤喜野菜,“野蔌山蔬次第尝”,“晨烹山蔬美,午漱石泉洁,岂役七心躯,事此肤寸吾”。陆游寿命是八十五岁,这在平均寿命不到四十的宋朝来说,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这和他喜食山野菜不无关系。小时常唱的儿歌大多与也才有关,“车前草啊涩又苦,二八月里钻出土,挖回家里熬日月,不饿肚皮有它补。”稚气的歌声中饱含着对野菜的感恩。缺医少药的儿时,哪个生病的孩子没得到过野菜的救济,喝下那蒲公英熬的汤汁?哪个在田间劳作不慎受伤的乡亲不是赶紧采把萋萋草揉烂涂抹到伤口?那些真真假假的传闻更增加了野菜的神秘:有人得了不治之症,天天到地里挖野菜吃,病居然奇迹般好了。野菜,不仅葳蕤在田野里,也茵茵于乡亲的心头。

与野菜朝夕相伴的乡亲们,也被野菜濡染成一副菩萨心肠。哪家孩子上大学学费不够,邻居们主动送来自己的积蓄;村头有人生病了,村尾的大娘也会用包袱包着鸡蛋送去;四婶家的男人去得早,每次麦收都有人在黎明时分拿着镰刀来到她家麦田,帮她收割那一垄垄金黄的一眼望不到边的麦子……那朴实得如同一棵棵野菜的乡亲,用他们的坚韧善良支撑着一个个如明珠般散落在大地上的村庄。

野菜,随意地生长在大地上,却让人在无意中惊觉时光的流逝,似春风吹皱池水般荡起乡愁的涟漪,让你的思绪瞬间越过千山万水,回到生于斯长于斯的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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