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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南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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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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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不寒

            1、倒春寒

     愿你三冬暖,愿你春不寒;愿你天黑有灯,下雨有伞……

   又是星辰寥落的深夜,我们一前一后出人民医院,然后驱车回家。暖暖打开车载音乐,一路任李春花的《公子向北走》在我们的耳畔循环播放。

   喜欢她的这首歌,尤爱那几句祝愿的歌词——每一句都道尽我们的心声,每一个字都撞击着我们的心弦。

   记得过年的时候,我们都祈愿新春大吉,万事顺意。明知这样的愿望鲜有成真,但我们仍执着地迷之祝愿,年年如是。

  只是,我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个春天倒春寒的时间比任何一年都漫长。 虽然,我们早从车窗外一掠而过的道旁紫玉兰花影里惊见春色烂漫,已不是一时半天了,但直至三月幕落,桃花仍然灼灼,春光绚烂不减,我们的心情却未松下半分。

        2、儿女心

   这个春天,我爸爸(我老公的父亲)因做头部手术,已住院一个月了,用与爸爸同一病房的病友鲁伯伯话来说,这是坐牢啊,这是受罪啊。

   岂止是受罪!

   对患者而言,不仅是麻醉后手术部位长时间的疼痛,术后数天里伤口处仍保留着排除淤血的导管的牵累;还有连续半个多月以来,插在鼻孔里长长的饲食管与氧气管的障碍,手臂上的血压计的捆绑,手指头上戴着的血氧仪的负担;更有近五周的时间,在左手与右手上换来换去输液的滞留针的胀痛,一根液管连接着尿道的导流袋的羞涩与尴尬;更是撤掉监护仪以后,依然动弹不得,动辄冷汗涟涟,躺在病床上吃喝拉撒度日如年的无奈。

   对患者的亲属来说,是昼夜不眠的折磨与疼痛难言的心灵煎熬。

   2月27日早上八点钟我去上班时,爸爸还躺在床上没起来,妈妈觉得不对劲,便打电话我妹夫(我老公的妹夫,是市第二人民医院的医生);我当时没甚在意,又因担心迟到,便去上班了。上午十一点,我上完了课便打电话我妈妈询问我爸爸的情况。她告诉我,我老公和妹妹、妺夫已将他送到市第一人民医院做手术了。我吓一跳,赶紧打电话我老公。我老公告诉我说,没事,医生说手术很成功。 第二天,我去医院来到病房看到爸爸躺在病床上,双眼紧闭,头上缠着白纱布包裹得像个棕子似的,我的心一紧,眼泪怎么也憋不住。

   有不少来探望爸爸的亲朋好友说,为什么不把你爸爸送到武汉去治疗?为什么不做微创治疗?

   我们真的是有苦难言,却也为此解释了一万遍:爸爸当时已陷入昏迷,我老公和妹妹妹夫为了让爸爸及时地得到治疗,当时根本就不敢冒险去武汉,且听说在市一人民医院做脑部手术无论是医疗条件还是医生医术都不成问题,再者爸爸的病情根本不适合用微创来治疗。

   术后一周,爸爸依然是总处于迷糊不醒状态。犹记得,那天下午六点左右,监护仪上的血压数据飙升到了二百二十多,我一看吓坏了,赶紧让我老公去叫医生。医生来后观察了一下,便把我老公叫到办公室里去了。十几分钟之后,一位护士走进病房,对我说要把我爸爸推到手木室去做手术。我一听急了,不由得大声说:为什么又要做手术?我不敢想象让我爸爸再次做手术的痛苦,便本能地想要制止她。这时候,那位医生来了,告诉我说,他已经把情况告诉我老公了,我老公已同意了。我便打电话给我老公,确认这事。不一会儿,我老公回到病房告诉我,医生说爸爸做手术的伤口处渗血了必须马上处理。我一听,便快哭了,冲那位医生说:请你们做事认真点,好吗?说实话,我那时真的生气,以至于失态,认为是他们手术不成功才导致让我爸爸再受酷刑。那位医生也没多言,和护士一前一后推走我爸爸的病床,我老公也跟着前去,但他不让我去,让我等他们回来。我便追着他们到门外,然后折回来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眼泪汹涌地往外流。病房里一位病患的陪护大姐见了问我,你是她女儿吗?我告诉她,我是他儿媳妇。

  说完,我的眼泪更多了。

  往事翻涌,思绪驰骋,千回百转。何其幸运,作为爸妈的儿媳妇,这么多年来我一直被他们当作女儿一样呵护。从没有挑剔,从没有斥骂,只有温言细语,只有慈爱的笑脸。至于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只要是他们能做的,一律不会让我们插手;只要是他可以解决的,便绝不让我们操心。(此处省略十万字)。所以我除了上班,便是享受单身贵族的悠闲了。所以,一直以来,我是视他们为亲生父母啊。

   如今爸爸这般受苦,我不能化身华佗,为他解除病痛,真的是心如撕裂,疼痛难言。

   晚上九点多的时候,一位穿着白大褂的老人来到病房对我说,你爸爸手术已结束了,被子还放在手术室外,不拿去吗?我一听,那不是给爸爸盖的被子吗?我便起身跟着他走,一边问他:我爸爸呢?那老人说,我也不知道,你去拿被子吧。我听了,心缩成一团,浑身打颤,心想: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他们把我爸爸安排到哪里去了呢?我跟着老人来到三楼将被子抱回病房过后,便打电话给我老公,他说在重症监护室。我便跑到电梯处,去找重症监护室的楼层,在3F。已经夜里十点了,我哆嗦着跑到重症监护室,看到我老公和我妺妺妺夫站在门口,一脸凝重。我小声问他,手术怎么样?他说,医生说非常成功,不过今晚得让爸爸在这里观察一晚,明天就可以回到病房。我们站了好一会儿,才离开,我们一边走,一边分析到底是哪里出了错,关于选择,关于技术,关于理论与临床,关于爸爸的身体素质,关于护理。(此处省略数千字)。

   后来,我老公告诉我,这次手术足足做了三个小时,他看到医生端了半盆的血水,手术结束后他和妹妹抱成一团哭了……

   现在回想起这些,我仍然心在颤抖,犹有余悸。

   希望世间良医皆菩萨,仁心妙手救众生。

   那次手术的第二天早上,爸爸还没从重症监护室推回病房,我们先来到病房放一些东西。看到爸爸的床位旁有另外一个陌生病患正在放盆子桶子之类生活用品时,我问清原因后当即不悦了,马上找到主治医生就是一顿吐槽:为什么不跟我们打招呼就要给我爸爸换床位?你们为什么不多替我们考虑一下?

   主治医生解释说,换床位是为了更接近护士站,方便医护人员的治疗。我冷静下来之后,赶紧跟主治医师表示了歉意。我知道自己当时确实很激动,但我当时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我太焦灼了。

   世人皆言医者仁心,但怎能与儿女之心相比?

   接下来的日子就是术后的治疗与护理,输液(有时吊针吊到晚上上十点),做CT(最初隔天就做一次),量体温,喂水,喂流食,喂药,推痰,拍背,按摩,翻身,擦洗,倒尿……

   几乎天天如此,而且每一天仿佛没有空闲之时。

   但我们谨听医嘱,不敢有半分懈怠,昼夜轮流值班,无缝交接,细心守护,不敢眨眼。因为我爸晚上老爱动,前期怕他手乱动碰了伤口,乱扯线;哪怕是这些日子,他已转到了本地医院做康复治疗,我们还是怕他下床摔倒,所以看护时仍不敢眨眼。)

   我们只有一个愿望,一定要精心照顾好爸爸,希望爸爸早日康复。

         3、亲友团

  记得三月二十三日晚上我老公在亲情圈里发了一张他和妹夫搀着我爸扶着床沿练习走路的图片,然后我细姑爷见了,便秒发了一则文字信息:大哥身体状况好多了,真是老天不负有心人,传统美德往下传。

   后来我得空打开手机见了,深有感触,想回复一下细姑爷,却是千言万语,不知如何说起。

   真的,未进出于医院的人不足以说疼痛,未经历过的长夜的人不足以语辛酸。

   屈指一算,此日是爸爸住院的第25天了啊。

   这些日子,我们是如何度过来的,未参与进来者,怎知这其中万般滋味?

   我妈年近七十,身体本来不大好,每天得起早为我爸爸煮鱼汤肉汤等流质食物,然后坐车去医院陪护爸爸,如果不是我们的坚持,她还说要在那里陪夜。

  另外,我们还请了很多亲戚帮忙,如二爷的两个女儿、三爷三姨、细爷的大儿子、大姑的两女儿及细姑等人帮忙,跟我妈妈一块儿白天陪护我爸爸,

    晚上的陪护一直是由我妹子、妹夫与我俩来轮班来转。我们白天都要上班,其中辛苦,难以言尽。

   以我为例来说吧。

   我除了每周六周末去陪护,另外有时间也总往医院里跑,一则是牵挂着爸爸,一则是替换一下其他的陪护人。还有陪夜。我这个人不会睡觉,熬不得夜,若过了晚上11点还不睡,就很难入睡,第二天一定会头脑发晕,精神不济。平生也几乎没有通宵不睡的历史,还特别择床。但我实在不忍心我老公一整夜一整夜地不睡觉,便硬着头皮去跟我老公晚上轮流照看爸爸。每次走进病房,我就像坐上了公交车一样,头脑嗡嗡的,晕乎乎的。更别说在这里睡觉了,病房里不但空气不好,而且人多声杂,我怎么睡得着呢?

   记得第一次跟老公一起看护爸爸的那一晚,那漫漫长夜里我就只坐在椅子上,怎么也睡不着。第二天,我只觉得头脑昏沉,眼眶发胀,走路两脚发飘,我好生害怕我会倒下。

   缓了两天,轮到我老公晚上值班了。我想我尚能挺住,便又去医院与老公并肩作战。他便在附近的城市便捷酒店给我开了一个房,想让我好好睡几个钟头再去换他,结果我还是睡不着,凌晨三点三分我便去接班。但我老公考虑到我爸爸若大小便我一个人搞不定,便就在旁边的空床睡了下。到了早上我搭车赶回学校,那一整天就是各种不舒服,头晕乎乎的,眼睛看不清东西,两条大腿骨头缝儿里都痛,臀部沿着股沟以上一直酸痛到颈部,两肩膀两片肩胛骨也是痛。到了第二天,身上的各种不适仍然没有缓解。然后下午上了四节课(因为前几周周日的补课我一直未上,还有几次平时上班调课来医院照顾爸爸,所以我必须一点点还回来上,不然别人以后肯定不乐意跟我调课的呀),上到第三节课时我的手、左腿大腿便特别酸,像是要瘫似的;上完课下来,我右半边头与耳朵像有什么扯着似的疼痛难忍。我想,我千万不能病倒啊,不能添乱啊。

   还有一次,又轮到我俩看护爸爸,那天下午上完四节课我便坐车去医院。当夜,我与老公做完对手给爸爸喂食,到了九点多我便决定去车上睡几个钟头,再让我老公睡。那是我平生第一次在在车上睡觉,而且是一个人夜里在陌生的医院的附近睡觉。锁上车门,铺好被褥,以座为床,和衣而卧。夜深人静时,我双目骨碌,望望人民医院上方鲜红的标志牌,望望不远处国鼎华府闪烁的灯光,心中万千思绪。数羊,背诗,强迫自己睡下,但总是醒,总有上十次。愈到子夜,愈是害怕,情不自禁地脑补着各种惊悚的画面。挨到凌晨三点,我便去病房换我老公下来睡。早上七点多我便搭车回学校上班。坐在公交车上,我头昏脑胀,疲倦不已,恨不得和衣躺下睡一觉。真的羡慕那些无论在什么陌生环境里面想睡就能睡的人。可惜我做不到,我太不会睡觉了,倒不是我要在公共场合讲究淑女形象什么的。

  话说上周日那一晚陪夜之后,我的右眼就开始大量的充血了。见到我的人,都说我的眼睛像被人打了似的,他们都不敢看我了。我只好带着墨镜去上班,但在班上上了一节课之后,我就把眼镜取下来了,因为我戴着眼镜后头痛得要命,像要爆炸。直到今天,我眼里的游血还未褪尽。想来,我昔日的形象现如今大概坍塌殆尽了。

   说起来,整个三月我们几乎没有正常的吃过一顿三餐,更没有功夫好好地打理自己。熟悉我的人肯定想象不到,像我平时非常注重形象的人,这些日子我经常是一套衣服穿了两三天,嘴脸都没功夫洗,蓬着头戴着口罩从医院往学校里赶。至于家里的卫生,我们根本顾不上了,邋遢就邋遢。更别说观赏油菜遍野,杜鹃花开,樱花漫天之类的美丽春光,拍一些堪比大片的美照留念了,那仿佛已是恍如隔世的花事了。当某日洗漱后,发现头上白发、眼角皱纹与脸上斑点急增时,发现黑眼圈巨大、眼袋严重时,要说不触目心惊是假,但我真的是已听天由命无可奈何了。

   我深知,现阶段,对于我们而言,爸爸的健康才是天大的事。

   ……

   饶是如此,相比我老公与妹妹夫妻俩而言,我算是陪护得最少的那个人。

   可想而知,这一场持久战他们有多辛苦,多累,真的是不必再多言了。

   记得有一次,已是上个月的事了。因头天晚上我在学校里上晚自习,没功夫去医院陪夜,第二天上午我打视频我老公,得知他晚上休息不好而且忙得吃不上早饭的情况,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关掉视频过后,我蹲在房里,心疼不已,眼泪禁不住哗哗地往下流。

   我们都恨不能像超人一样,一直坚守在爸爸的身边,细心照料,昼夜不眠。但我们谁也不是超人哪。

   世人皆知,春易逢锦上添花,冬鲜有雪中送炭。

   所幸,我爸兄弟姐妹多,亲人多,皆能为此施以援手。不敢想象,若不是得到了他们的关心与帮忙,这一个多月以来的护理工作我们兄妹四人如何扛得住?如何吃得消?并且从头到尾没有请一天护工,全由自己人护理,让我们既放心,又能有序地生活着。

   这份情,不是天经地义,没有道德绑架,而是血脉相连,患难与共,温暖而有力。

   铭记于心。

        4、幸运者

   苍天果然不负苦心人。

   到了三月底,爸爸的头部已经痊愈了。4月2号我们便将爸爸接回镇上的二医院住下,做康复治疗。

   二医院离我学校不远,步行的话,只要一刻钟的样子就可以到。

    四月六日晚上半夜,我老公来医院后换我,让我去学校睡。我一个人麻着胆子,从医院赶回学校时,路上一个行人也没有,路两旁的灯火全熄了,所幸尚有一轮皎月相伴。我想,今天是15了吗?好久没翻日历了,我都不知道今儿个是农历什么日子了。一路偶有狗吠声与青蛙声响起,夭地间显得万分寂静。我不由得害怕起来。并不是怕鬼,而是怕人。有的人才可怕。真的有点后悔刚才的决定,不让老公送,一个人回学校。然而,我怎么能冒险让老公丢下我爸一人在病房里?我不能。走过民康路时,后面来了一辆货车,那车并没有疾驰而过,明显是放慢了速度。我心跳加速。我本来是沿着公路路旁走的,这时赶紧借着那明亮的车灯亮光往路中间急走,恨不得跑起来。但我又在猜,人家是不是要在路旁停车呀?于是,我又回头望,发现那车并没有停下来。我感觉到心快跳出来了,走得更急了,但我不敢跑,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心里一个劲他安慰自己,不怕,不怕,我们这儿治安一向都很好。然而,一想到路两旁连盏路灯都没有,更别说监控了,我便恐惧万分。终于望到前面的红绿灯越来越近了,一左一右都有车在那里停着,那路两旁也有路灯,我的心才略微松下来,但脚步并没有慢下半分。直到来到学校的围墙外,我的心才彻底放了下来。

   现在想来,倍感幸运。

   这些日子我一个人坐陌生人的车,一个人经常在凌晨两三点走在医院空荡荡的过道里,上电梯,下电梯;一个人凌晨三点钟走在街道上,匆匆往医院赶;一个人在车上睡,听外面风声、雨声、汽车声、万籁之声撞击我的耳膜。

   每一次我都提心吊胆,惊恐万分。

   那时心情的起伏,若写起来应以万字计。

   但我都安然无恙。

   真的是幸运至极。

        5、江湖有明

   还有一件事,不能不提。

   三月十九日,上完最后一节课已五点四十,我赶回办公室放好课本,便提起行李袋往公路边跑。可惜我跑慢了,眼睁睁地看着几百米外一辆绿皮公汽快速驶向武穴方向。我只好放慢脚步,看了一眼手机,五点五十,无奈叹息:我这是错过最后一班车了吗?

   细雨纷飞,我举着伞呆呆地站在路边,看着眼前车来车往,不禁焦躁不已。苍天啊,这公路上去往武穴的车辆何其多也,为什么就没有一辆能载上我去武穴呢?

   这时,大概苍天不但是有眼的,还是有耳的,它一定听到了我的心声,瞬时让一辆小汽车在我面前缓缓停下。是的,一辆小汽车。

   我瞪大了眼睛。这让我一时难以置信,这天地之间一片水汽沆砀,雨伞之下更是晦暗朦胧,会是哪位熟人能认出我呢?

   于是,强烈的好奇心促惊我直接忽略了(不,确切的说是忘记了)对车的外型、颜色乃至车牌号的打量与观察,而是将视线一下锁定在驾驶室里的车主身上。

   嗯,也就是说直到现在,我都对这辆车的印象,除了它具备所有车的基本形状以外,至于其他的信息,我是一无所知,毫无印象。

   因为,我的视线全集中在车内驾驶室之内,所以我只看到了一个中年男人的脸,并且绝对是我从未见过的一张陌生人的脸。 我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警惕性的心理分析,便看到他转过脸来问我:假儿(本地方言,对女性的通称),去武穴吗?

   我的注意力马上转移到他的话音上去了,且不仅是内容,我听出他是本地人;而不是他的五官。说实话,到现在我都不记得他的五官是什么样子,没有一点具体的印象。

   但我不大相信他,所以答非所问:你去武穴?

   那人回答说:是的。

   我一听,心想:所以,这是顺风车吗?

   我便犹豫了一下,站在那里没有动。

   那人应看出了我的犹豫,便说:已经没有公汽去武穴了,你再不走就没有车了。

   我听了,一想,是啊,再不走,就去不成医院了。

   于是,我便什么都没想,收拢雨伞,打开这位陌生人的车后门,果断地上了车。

   车子启动过后,我望着司机的后脑勺,板寸头,侧脸轮廓刚硬,看起来不像仁慈之人。我突然有一点害怕,有点后悔刚才的草率与冲动。我刚才怎么没有把这个车的车牌号拍一下啊,天呐!

   不行,我得赶紧准备自救的方案,以防万一。

   我努力地敛起内心的恐慌,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找司机搭话,一边悄悄地打开手机,打开一位朋友的微信对话框,找出手机定位。

   没想到司机师傅很健谈,回答的内容总是超出我问的话题,滔滔不绝,绝对就是一枚口才杠杠的社牛哥。从他的工作地点到他的工作收入,再到他平时的爱好,说到哪就扯到哪。如果不是我已到达了目的地,他还会跟我谈谈李杜、苏轼、金庸、莫言……也说不一定。

   一路居然谈笑风生。

   当他的车子路过大金,奔向武穴方向时,我放下了心中的警惕,开始专心地跟他聊天。

   车子驶入刊江大道时,我说我要在人民医院门口下,司机师傅扭头问道:扫码还是付现金?我说:扫码。然后,他打开手机的收款码,递给我。我便打开微信,问他:多少钱?他说:十块。我说:好。我输入了15元,然后我看到了收款方的名字:江湖有明。

   他一笑,说:多给了。

   我笑道:不多,谢谢你。

   嗯,江湖有明。

   我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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