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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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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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炒一盘螺蛳

为了节省工作日的休息时间,我将购买食材、炖煮的生活日常全数归拢到周日。一周只买一次菜,而且还是在手机APP 上。

今日,又到周日,我照例打开手机APP,用手指一点点滑动菜品推送的屏幕。尽管昨夜睡前认真做了遍菜单排布,荤的、素的、水果面点,但看到实时更新的“今日特价”栏目后,所有的准备前功尽弃。

美食的世界太诱人,我一介凡俗女子难以抗拒。我的手指不断重复着同一个动作,点中——“加入购物车”。我确定自己和家里的冰箱一样有着骆驼的属性。新鲜的食材却有着挑剔的品性,尤其在这乍暖还寒的春日,它们对温度嗤之以鼻。当我还在为是否保留的选项犹豫不决时,“7.56元”的螺蛳推送跃入眼帘。

惊蛰后的时鲜,冰河开冻,螺蛳上市。时光不等人,好物知时节。我看着图上青壳圆滚的螺蛳,眼角蒙起一层薄薄的泪意。儿时熬过冬天盼来的美味,盛在白瓷盘里的螺蛳,浓浓的酱油汤,可以拌饭,可以填补一季对鱼虾的念想。

儿时的我很爱吃鱼却很少吃鱼。买鱼需去三里外的菜市场,跑一次要耗费半日光景,买回家后杀鱼又是道排场,吃顿鱼折去整整一天的功夫。不到年节,父亲和我都是舍不得的。虾更是一年吃不上一顿,贵呀,那是清贫生活里的奢侈品。

唯有螺蛳,亲民着、平民着。春日到来的时候,巷子口的河里飘起浮萍,绿油油,晃动着沉寂了一冬的河水。夕阳温和的余晖里,一双布满褶皱的手沿着水石桥下方的水岸,细细摸索,搙下石壁上攀附的螺蛳。那是弄堂里的阿龙叔,他爱在黄昏的时候开始摸螺蛳,顺着南运河,由西向东。有好奇的小孩跟在他身后,想摸个好玩,他看见了定会竖起脸,皱着眉头呵道:“快回家,运河里有‘落水鬼’,到了晚上专门拖小孩。”

于是,河边的摸螺蛳成了阿龙叔的专利。有一回,他嘹亮的嗓门在我家门口响起,吓得我连忙放下手中的筷子。父亲倒是笑呵呵地走出去,半响后,提了一袋螺蛳进来,说是阿龙叔送的。父亲是整条巷子里唯一的教书先生,谁家要写个书信、贴个字画什么的都会来寻他帮忙。

父亲还会画镜面。那时候流行折叠的塑料镜子架,可摆在桌子上,也可挂在墙上。他画镜面的时候,我在一旁剪螺蛳屁股。日光灯在我头顶上一闪一闪,我手中的剪刀咔嚓咔嚓。剪刀有我的手掌两倍大,握得我虎口发疼。青壳的小螺蛳脆薄好剪,一刀断尾;褐壳的老螺蛳硬朗难切,左右使不上力。可是阿龙叔像挑过似的,一袋螺蛳里大半袋都是个头壮实的老螺蛳。一袋螺蛳剪下来,我整个人累得东倒西歪。但,不管怎样,明天可以开荤了,想想是件开心的事。

螺蛳是要用清水养的。剪好的螺蛳一颗颗沉入铁皮盆,卵石般沉默在水底,无声无息。直到第二天,一粒粒小螺蛳会俏皮地跑出母体的圈地,密密挨挨吸附在铁皮盆的边缘,看了让人心疼。我知道它们是上不了桌的。于是,把它们取下来,盛养在白色铅皮碗里,不让它们重回河滩,远离夜晚“落水鬼”的袭击。

现在,又到了吃螺蛳的季节。我怎么可以错过?我是不是该准备好葱、姜、油、盐,耐心地等待,等待一次春日的相送,炒一盘螺蛳,迎接岁月与味蕾的盛情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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