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明朗,竹林清幽,茶叶已取下新芽,泉水在炉火上发出轻响。柔和地滚动,将山间的饱满一一化开,满目滴翠,水汽氤氲,晕染着时光,淡淡写意,过往驻足,情不自禁化进春风。
守一屋暖风,那些属于冬天的沉重,跟随门前的樱花如飞雪般簌簌落下。在季节的梦里被一袭风吹过,被一阵雨碾伤,铺叠在一起,彼此擦拭、彼此慰藉。交织在一起,点缀大地的新颜。不留恋过往,不叹息当下,成就十里春风。“皎日照芳菲,鲜葩含素辉。”静静躺下亦有惊心动魄的美,樱花当属林中佳人,尤其它将花期选在了清明前后。知情知意。
清明是离不开花的。桃夭刚过,梨花正白,还有杏花粉若脂霞。一树一树地花开,一树一树地接过暮色黎明。清明的底色渐渐亮起来,面对寒潮的侵袭也无所畏惧。田间花暖,不问烟火日常。日子流水过,叶落夜无痕,花谢果自来。草木花树最为洁净,落落生根,在泥土中寻得自然,只与季节相交。
无法抗拒的精神强度,在汩汩的叶脉中流动。融入了水,更是清明。一杯见底,汤色喜人。和眼前的人两两相对,同样的衣衫,同样的坐姿,只是他穿着青衫,我披着红衣。水袖窄腰,一对琉璃的耳环左右摇曳,与下颌戏语。回忆,在难忘的寒冬里跌宕。
孤独的行走,舍弃所有的华丽装饰。只留白的衣,素的鞋,用一尺宽的灰色围巾包裹住整个脸庞。冬天呀,冬天,所有的颜色都在你面前成了虚无。干疏的枝丫前,渴望像树根一样埋进泥土,在黑暗中汲取大地的怜悯。凋零是冬天施舍的无助。生命收藏,时光漫长。大地咬紧牙关,北风敲打着骨髓,生生的冷,幽幽的寒。一盏路灯独立黄昏,宿梦良宵短,三冬睡不醒。
点数着日子,好不容易熬到九九归一,春暖花开,草长莺飞。一场急来的倒春寒,严厉苛责,将新生的喜悦全数湮灭。步履再度沉重,厚厚的羽绒服取出衣柜,枝头的鸟儿去意匆匆。无奈的天空,沮丧摇头,试图用眼泪丈量希望。遥远的距离,岂是雨水可以走到尽头?
春寒料峭,加上雨就更冰冷了。快乐总是那么短暂,忧伤总是那么冗长。数落着雨,数落着折道而返的尾冬。在等待中守护温暖生根发芽,在等待中期待春分将日夜平分。日复一日,夜复一夜。春分姗姗来迟,终于没有令人失望。晚霞动人,黑夜纯善,月如明珠,旷野安详。
春真正地来了,收拢一切的残败,温和地与万物招呼。我屏息聆听他的语言,那是我向往已久的心愿。花枝欲裂的微响,麦苗破土的尖芒,每一声悄悄灵动,丰富着蓬勃的生命。我努力地听,用心地听,听懂他心中的弦律。他和煦的怀抱令我痴迷,我沉醉其中将寒冬尽数遗忘,遗忘之后,永不记起。
告别了黯淡,姹紫嫣红近在眼前,可惜我并不是个热烈的女子,落寞的眼角衬不起喜气的颜色。可我依旧找出花卉的丝线,织起红衣,密密地织,细细地织,织出春日最艳丽的颜色。
我想穿着它,坐在清明的面前。就像此刻,用一杯新茶迎接,我懂,他懂。哪怕雨已经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