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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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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5/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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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饺子

今天我第三次学包饺子。

为了这次保证学会,我为自己找了一名好师傅。她不但愿意上门手把手教我,还带上了做饺子皮用擀面杖。她出发来我家前在电话里信誓旦旦地说,要将整个饺子的制作过程一步不漏的教给我,为此她让我买了一袋小麦粉。我觉得她的决心有点大,但又不想打消她的积极性。没有把前两次失败的学习经历告诉她。

这个说出来还真有点丢人。我第一次学包饺子是小学时代,学校里六一节搞野炊活动。我们班级选的项目是包饺子。我记得当时班主任为大家拌好了馅,剩下来的活,就由班长带着我们一群小娃包饺子。班长是个高个子女生,手指和眉毛一样细长。她做作业的速度特别快,每天放学前就能把老师布置的回家作业做完。她家有十几亩农地,据说回家后她会在地里干到天黑。我很是崇拜她,包饺子的时候特意站到她的身边。我的手指和我的脑回路一样不会转弯。我看着旁边的班长,她的手指像弹钢琴般来回推捏,一颗颗大小形状几乎一样的饺子在她面前的盘子里排列得整整齐齐。我模仿着她的手势,整整一堂课的时间里,没有捏出一个成形的饺子。我的手指和脑回路一样不会转弯。我是当时班上唯一一个居民户口的孩子,按同学们平日里的叫法,叫做“镇上人”。因为那一次的包饺子,同学们给出了个确凿的认定——“镇上人比乡下人笨”。

此后,只要看到有包饺子的场合,我就回避。直到女儿有了我第一次学包饺子的年纪。那一年冬至,女儿的奶奶住院,家里没有现做的饺子可以起锅。女儿想吃饺子,其实是想念奶奶的味道。超市里有速冻的饺子,也有拌好的荠菜肉馅。我在冰柜前踌躇了一会,取出了荠菜肉馅。菜场里有当天面粉厂新轧的饺子皮,一张张圆圆妥妥,机械的工艺无可挑剔。家里添了电脑的好处,就是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度娘。从菜场回来,我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脑,搜索包饺子的视频。只是一段两分钟的视频,里面的动作像折纸工一样简单,可是我依然不得要领,操作时左手右手像在打架,无法协调。捏出的饺子自然是东倒西歪,站没站相,坐没坐相。下到锅里,直接成一坨面疙瘩。女儿吃了一口,就嫌弃地跑开了。

从心底开始埋怨自己,儿时的手工作业交于父亲代劳,养成了而今的拙手愚心。事不过一,一不过二。学包饺子兜兜绊绊半生,成了挥之不去的遗憾。

接到何姐的电话是五一节的前夕,忙碌一周的搬家刚刚落定。她说带了老家的新茶请我尝鲜,我便邀她来新居坐坐。吃饭是迎客的礼仪,还未等我开口。何姐主动提议做饺子。我当下欢喜,她是我一众女友中最手巧的一位,早年在饭店里打过工,洗炖煮不在话下。而且耐心极好,从不避讳难事。我眼前忽然看到无限希望,我在电话里应声道:你教我做饺子吧。于是,何姐报出了一连串需准备的调味:花椒、老姜、香葱、生抽、胡椒粉…..听上去,包饺子并不省事。当然,师傅愿意教,徒弟好好学。

揉面是第一道工序。何姐让我取出家里的汤锅,倒入面粉,加水再加水,我很难想象一锅松散的面粉在双手地搅拌下能够融合成一个椭圆的面团。但,事实上能。十五分钟后,一个湿漉漉的大白面团摆上了灶台,何姐得意地告诉我,这是她第一次揉面。我心里咯噔了一声,为自己刚刚树立起来的信心打了个问号。

为了节省时间,我直接买了肉糜和切好的荠菜馅。何姐显得有些失望,展露刀工的机会变成了只能切香葱。不过她把香葱切得又碎又细,仅仅是四根,香气就溢满了整间厨房。她把肉糜、荠菜馅、香葱末一起倒入大碗,然后让我烧了半壶开水。切上葱段,姜片,和花椒,用滚烫的开水泡了一碗汁水。她又让我起了油锅热橄榄油,我有些纳闷,拌饺子馅还要用油煸吗?

她没有答话,只是埋头用筷子沿着一个方向搅拌大碗里的馅料。十分钟后,她将泡好的汁水缓缓倒入馅料,再顺时针搅拌。边搅边告诉我,这汁水是用来去腥的。再我以为她要将馅倒入油锅内时,她却让我关掉炉火,将锅内的油全数淋进馅料。随着“嗞——”的一声响,厨房里顿时香气爆棚。

这时,她又阻塞馅料里加上了盐、白糖、味精、生抽、胡椒粉。这是我第一次全程目睹了拌馅的整个过程。的确的确不简单,我不禁想起往日街上看到的饺子馆,那么小小的一㸞店,每日要经历多少道的工序,才能维持住一天的生计。

擀饺子皮也是第一次见识。何姐的刀工过硬,每一块面团切得大小均匀。看她擀皮是件很享受的事,一根纺锤状的擀面杖,左右摇动,上面压一下,下面压一下,“葛洛——”两声响,一张中间厚、边薄的圆形皮子就压出来了。她让我也来试着做,我的手吃不准力,擀面杖不能左右转动,擀出来的下面厚、上面薄,怎么看都不像张饺子皮。

“我擀面也不是一天学会的。你还是学包饺子吧。”何姐安慰着我也是安慰着她自己。我跟着她一起拿起块饺子皮。看见摊放在左手心里薄薄的面皮,我的手指不自觉地开始发硬。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又说不上来。我看着何姐熟练地用右手打褶,做出花瓣般的边缘。她的动作完美流畅,仿佛自然天成。我看得目瞪口呆,不知道该从何学起。何姐告诉我在来上海之前,曾在老家的点心店里帮工,那时每天早上三点起来干活,包饺子、做馒头是日日营生。说罢,她抄起一张饺子皮,三转两转,捏出了一个小笼包子。

这功夫是看家的本领,绝非我一个门外汉能赶上。我叹了口气,准备去厨房烧开水。何姐叫住了我,她让我坐下,手把手地开始教我打褶。她用一手握住我的左手,右手提起我的食指,引导我用力的方向。这时,我惊讶地发现我的左手拇指竟然比她短了半寸。正是这不起眼的半寸令我不能固定住饺子皮的底边,无法聚拢上方的饺子皮。困惑我半生的谜题终于解开了,与智力无关,与推搡无关,是与生俱来的生理构造决定了成败。

找到了原因,也随之找到了克服的方法。将饺子皮摆放的掌心的位置往左移,把打褶的间距拉大,原本一个饺子打五个褶,到了我手里改为打四个。尽管我做出来的饺子没有何姐做的挺括好看,但也饱满整齐,像一队战列的小兵,随时接受观众的检阅。

我终于学会包饺子了。恍惚了半生之后,我不但攻破了历史的难题,还发现了上天暗藏的礼物,赋予每个不同生命走向成功的密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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