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有繁花

埋怨凛冽的北风，数落潮湿的冰雨，似乎都是昨晚的事。

当春天变得犹豫不决，窗外的树林延续着冬天的萧索。一如既往的绿着，却被阴沉的天空披上一件灰色的纱笼，黯淡了神采。透过落地的玻璃窗，我在视线中努力区分着高大的香樟和纤细的樱花树。

它俩组成了对岸美丽的风景。每天早上，我都会在它们的注视中端起日光中的第一杯清茶。若有几声鸟鸣落在耳际，我便感受到它们隔岸的问候。四季的嬗变中，我已和它们毗邻而居走过了四个春秋。

它们并非一成不变，肆无忌惮的台风、漫天飞舞的大雪都会使它们改变样貌。明明是一棵棵的绿树独立成林，却同气连枝，连绵如云。遇到狂风大作时，它们会发出剧烈的“簌簌”声，排山倒海似地晃动，仿佛下一秒颤抖的树枝就会被劲风折断。我的眼前河水翻腾，雨珠如帘，天地一片混沌。当白雪初晴时，它们银装素裹，耀目无瑕，像飘在湖面上的朵朵白云，真实的虚幻着。

无论那个画面，它们都是我眼中独一无二的风景。除了熟悉的绿树，我还会在狭长的河岸步道上看见晨跑的人。他们穿着束身的运动服，跨步向前，步履矫健，身姿轻盈，令我心生羡慕。好几次，我几乎放下茶杯，也想到对岸的步道上跑上一圈。可身后的挂钟用滴答的响声重重提醒着我不要拿上班迟到的后果来冒险。

乍暖还寒的独特好处是令我放弃了可望不可及的晨跑念头。细细数来，我已有一个月的时间没有看到对岸晨跑的身影了。河水静默，香樟林巍然不动，枝丫枯瘦的樱花树依然沉浸在冬梦中。衣橱里的羊绒大衣放进去，又取出来。冬天的棱角越来越明显，春天的防线越来越无力。

在不止一次怀疑日历是否在冬日生了根以后，我乘着落日的余晖，穿过宽阔的公路桥，来到对岸，站在足有我两个人高的樱花树下，用一个黄昏的时间仔细探究花枝。这些紫褐色的树枝远比我想象中的坚硬繁密，它们有着秀气的天然造型，排列有序，布满米粒般细小的花蕾。令我惊讶的是花蕾也是紫褐色的，与树枝浑然一体，难怪隔着河远观的我丝毫没有发现樱树开花的迹象。花蕾裹得很紧，令我想到天衣无缝。花蕾里裹住的不光是娇嫩的花瓣，还有春之精灵吧？暮色散去，寒气从河面袭过来，温度又开始了速降。我无奈地叹了口气，放弃了对开花的期盼。

生命总有遗憾。我深深怀念着上个春天里一树一树的花开，沿岸粉樱似锦，花枝绚丽，灿若云霞。一年的时光倏然而逝，同样的地点，同样的时间，主角依然在，却迟迟未登场。我只能继续做隔岸候场的观众。一杯清茶、一段晨光、一片蓝天，宽宥着昨天，迎接着明天。

然而，不抱希望就是最大的希望。在骤然升温的今天，在我抬头目光所及之处，我遇见了一片如雪如云的樱花林，它们奇迹般地出现，用盛大的美丽将我瞬间征服。盈盈碧水将它们衬映得如诗如画，妩媚万千。

一花一世界，花开云自在。茂林青青，粉樱明艳。季节的转换一夜之间，自然的力量无法抗拒。我站在窗内看窗外，那些重新回到步道上晨跑的身影，用响亮的脚步声告诉我，窗外是大好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