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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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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1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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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花语

何其有幸,走出小区后门便是沿岸的公园。

假日的午后,我在一杯清茶的陪伴下,码完了一篇长文。等到抬眼望向窗外,夕阳已经西斜,白云在碧空中渐行渐远,绚丽的霞光从西方涌来,将眼前的天空印染成一幅辉煌的油画。

我被画面深深吸引,于是关上电脑,来到河畔。

落日余晖中四下安静,红褐色的步道上闪动着绿树摇曳的身影。我坐在岸边棕白相间的凉亭里,将背靠上结实的靠椅。这是凉亭建好后,我第一次坐到凉亭的椅子上。我才发现它与我站在阳台观望时完全不一样。它宽阔厚实,足可以像沙发一样让我依靠其中。当然,它是木头的,从上到下透出木头纹理的温润细腻。重要的是,它很干净。在坐上去之前,我用一张洁白的餐巾纸擦拭了一遍。令我惊讶的是,擦拭完之后,纸张依然洁白如雪。

凉亭两旁的花坛里盛开着浅粉色的月季,淡淡地散发着幽香,少女般娟娟素雅。一圈圈环绕在假山石旁边的紫色鼠尾草,毛绒绒地探出花穗,在碧绿浓叶地衬托下显得热热闹闹。我仿佛坐进了一片花之精灵围绕的王国,听着晚风抒情地弹奏着入夜曲,跟随草木繁花一起迎接夕阳的庆典。

而我的前方,正是夕阳漫卷的河面。金色的霞光沉入河中,粼粼的波光搅碎了树木、云朵、对岸的宾馆楼宇,水面的色彩瞬间幻化,倒影生出强烈的立体感,仿佛不是来自岸边,而是一座水底之城浮出水面。水波荡漾,顺着风向漫溯,在风的助推下河面浩荡,变得愈发开阔,显出江海之势。

我是看着这条河长大的。从出生到现在,除去成年后外出求学三年,我的半生都在这里度过。不同的是,我看它的地点从镇子的最南边搬到了东边。看似简单的距离却耗费了三十年的光阴。曾经,我坐在粗粝的水石桥头数着长满东洋草的碧绿河面;而今,我坐在舒适的凉亭里看着倒影如画的盈盈水波。

我的心绪在流光的闪动中跳跃。从水石桥边的老榆树到步道旁的香樟树,它们有着同样高大的身影,粗壮的枝干,茂盛的叶冠。它们在四季的嬗变中守护着河岸,忠诚、坚毅,任劳任怨。我怀念起洁白的榆花,清雅的香味几度出现在童年的梦里,温暖着记忆,带我走进简朴的小巷。那里有我熟悉的南街、北街、东园弄、横泾桥。香樟也有花吗?在我看不见的枝叶里是否藏着寻香的密径?风声沙沙,花香飘摇中,一切尽在自然。

我在风声中收到了一则花信,红色的、纤长的、妖娆的信笺。它孤傲地出现在河岸边,将泥土踩在脚下。我被它张扬的举动惊艳。我站起身,轻轻走近它,如获至宝。我竟在河岸边遇见一株彼岸花。

笔直的茎蔓上拔丝般的花瓣舒展,垂落黄昏的长袖。黑色的泥土寂静无声,默默传递着花期的遗憾。美丽的花冠孤单挺立,绿叶的回归,必须以凋零作为代价。彼岸花又名曼殊沙华,只因花开时叶未生,叶现时花已落,给予了“生死两隔、永不相见”的花语。矜贵之花出现在寻常河畔,意外之余惊喜更甚。

我不再期待寻芳的远行,不再贪恋他乡的美景。此时此地,传说之花就在眼前。我弯下身,细细观赏它的娇柔多姿。蜷曲的花瓣,细长的花蕊,展露着异域风情,既像来自天界的仙子,又像来自幽冥的使者。曾经,我是多么崇拜课本上,彼岸花独特的名字、奇异的花形,却无缘相见。而今,它真真切切地出现在我眼前,鲜活水灵、一枝独秀。

儿时的遗憾被花朵的艳丽填满。榆花的香味飘散在记忆的河床。河水汩汩向前,落日西沉,流逝的童年与我不复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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