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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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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8/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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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有味是清欢

比如今日,往年与母亲一起住的时候,早起必定是一碗面条,另外加一个清水煮蛋,即使是当年物质最为贫乏的年代,这顿如今看来略微简陋的早餐也是如期而至。其中过程,更像是一种仪式。

小时候,母亲端过来面条是期望我健康长大,等大了,母亲期望的可能更多。但是于我来说,在母亲眼中,永远是那个可以呼叫小名的孩子,永远永远,母子连心,无论走得多远,无论生活成功失败,都期望,我能如这四月的天。明媚、灿烂。

一件事,数十年周而复始,已经成为习惯,哪怕当时寻常,真若缺失的时候,就觉得到那一日少了许多况味。这四十余年,除了求学和四处闯荡的几年,都在这样的仪式中感觉自己长大,母亲老去。

有时候为那一碗面,更多时候心怀惊恐,怕子欲养而亲不在,所以早几年在北京稍微安顿之后,接了父母过来同住,这六七年来,父母从渐渐的不习惯到习惯这城里的生活,虽然诸多旧时的习俗与这城市格格不入,但是总体来说,他们还是欣喜的。

加上我的幼女在他们的悉心照顾中长大,孙女绕膝,他们多年为生活纠结的眉梢渐渐放开,彼此,也都习惯了。柴米油盐,无关富贵,只以为相聚就是清欢。

去年,也许是故土终究难离,想要叶落归根;也许是看到可爱的孙女慢慢长大,让他们觉得老无所用;也或许是其他原因,他们突然起了归意。当我那天办完事情,驱车回城,正流连在高山白云绿水苍茫的延庆郊区的时候,突然接到他们的电话,说已经上了回合肥的火车上,一时之间,眼前的美景纵然消退,苍白席卷而来,一人一车如被天地荒凉笼罩。

当时下意识的将车子停在水边,看绿水忽然而来,荡漾而去,时间如流水逝去,如濯足,或许真应了那句:逝者如斯夫。

忘了抽了几支烟后,心情稍静,一路疾驰,风沙吹打车窗。突然就想起席慕蓉的那句:呼唤着风沙的来处我的故乡,遂在疾驰的车内泪满衣裳。

这近一年来,父母在老家,那所房子周围也是青山绿水,屋后是延绵的青山,季节变换,树叶绿了,黄了,又绿了。门前的那条大河水涨了,退了,又涨了。儿时捡过的鹅卵石随着水涨水落而若隐若现,总记得母亲前几年说我童年懵懂的时候,喜欢抓一把鹅卵石坐在屋后的青山,看朝阳升起,看晚霞漫天。

其实,我一直没有说过,那时候我看的是山,想的是山外的世界。也曾问过山那边是否是山,那山是否又比这一重山更高更远。只是如今想来奇怪,我从没有像别人一样问过山里面是否住着神仙。而所有的静坐,思想没有延伸,思维没有浪漫。

只是,自小至今,喜欢一座山却不知道为什么喜欢。更多时候,相对无言,彼此静坐。

只是,这一年来,母亲不断的从老家给我快寄各种物产,先是咸鸭、腊肉,这个季节是新摘的茶叶。咸鸭和腊肉都是冬天的产物,也是一种年货,在如今年味减淡的岁月,老家这保持不多的与年有关的产物到了京城,好像也是水土不服,不管如何做,都没有了儿时的味道。儿时那味道入了嘴之后就如掉了魂一般,舌尖和味蕾都能够回味良久。

而新茶,终是喜欢,与茶之外的引申无关。茶就是茶,好与坏之间,如老家的乡亲一样,说不出所以然,只是因为生在产茶区,自小,将茶当做唯一的饮料,从会喝水起开始喝茶,天长日久成为习惯。

而老家的待客之道,烟酒之外更平常的是茶,进门之后,主人第一时间端来一杯热茶。香气袅袅之中,说道:茶,喝茶,请喝茶。平常之间,细微见著,老家人从不说礼多人不怪这一句话,但是一杯热茶的传递之中却是消弭了东家长李家短的琐碎烦恼,情仇恩怨。

茶,也成为迎来送往的伴手礼,有亲人在外的家庭这个季节总会寄一份茶叶,表示故土对游子的挂念,而在外的游子收到茶叶之时也总会第一时间烧一壶滚开的水冲泡一杯,握在手心,茶香沁人,手捧的是一杯茶,而心里的却是一抷故土。

而对故土的怀念,从父母去年归乡那一天起就在心里燃烧,无论找如何的借口都难以摁灭,日日许愿,说春节回家,到春节时候却因为琐事难以离开,又许愿说清明节回家,到这季节,却是更被无端的琐事缠身,时时冒出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感概。

而父母也是习惯了我这种朝秦暮楚的身不由己,电话之中,小心翼翼的问道归期时候也是隐含而过,怕生活在外地本就不易的子女更多羁绊,进退失据,首尾难顾。

却是在今日,更不敢打电话回家,毕竟儿的生日是母亲的难日,那十月怀胎的辛苦,那自小含辛茹苦的抚养,岂是一两句话可以说清,可以反哺?

好在,亲人之间始终相望,早晨,小妹先发来祝贺,又有远在姑苏的侄女每年这个日子都会寄来南方的清茶,一杯清茶,沉浮之间,香气扑鼻,让这骤冷的办公室短时间多了一份清欢。

窗外,有风无月,没有新月如钩,但是今夜,却是天蓝如洗。

人散后,一钩新月天如水。却哪如这淡烟疏柳的季节,人间有味是清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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