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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俣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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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5/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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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所有的故事都无人问津

我心里飘荡着一只小小的船儿,我不知道它要飘向哪里,只想任它随波逐流,然后跟着它,去看花,去听海,在所有人都看不到我的地方,和月亮一起吹吹风,和太阳一起晒晒那些陈旧得早已包浆的故事。波光潋滟,燕子在水湄一声声唤醒搁浅了经年的老梦,柳丝摇摆着一双传奇的手轻轻抬起我遥望晴空的脸,那一瞬,我看到白云流过蓝天的眼,格桑花一朵接着一朵地爬上浪尖,恍若隔世。

鸟语花香的季节,从青苔上慢慢走过的我,几乎已忘了自己是谁,却又从梧桐落下的影子里,小心翼翼地拣回了那些叫做记忆的东西。回忆总是与潮湿相扣,洇湿的不仅有往事如梦,还有那一寸寸的思绪缤纷。故事到底该从何讲起,我未曾预设,也无从预设,那就随手摘下一朵开得正艳的石榴花好了,或许等我把手中的花儿一瓣一瓣地撕落殆尽,枝头那抹最后的雾霭便即从此谢幕,一去不返,遁入永远的缥缈,再也踱不回追忆的光年里。

小桥流水,流不尽春风十里,古道边是否还残留着你走过的遥远的遗迹?我低头,目不转睛地盯着脚下染着寸寸绿光的芳草,不知道阳光下那一颗颗晶莹剔透的露珠是不是你丢给我的忆念。你曾打马路过我的窗口,在风中为我祈祷过一缕花开似锦的春红,还是依然执着着偎着月亮,用月光为我念起一尺古老的《心经》,千遍,万遍?那些璀璨的春光,那些曼妙的花事,由来都是我做不完的绮梦,只是梦里一直没有你的声音,就连一袭模糊的身影也没有,灯火阑珊处,唯有一支孤单的红烛,守着无尽的黄昏,在寂寞中摇曳着寂寞,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你终是把我丢在了雕栏玉砌的高楼上,任我顶着唐诗的雨、宋词的风,把流年绕在指间,一遍一遍唱着元时的伤心曲,看桃花开遍天涯,听梨花落尽芳心,却是无法陪你在二十四桥明月夜里栽下那些守护春天的红芍药。

故事已经苍老,追忆也已沧桑,蓦然回首,我没有盼来开在盛唐的牡丹,也没有等来一树繁茂的辛夷,身后,那一丛丛沿着篱笆爬向蓝天的蔷薇亦已败在岁月的流光里,只留下一抹抹无人喝彩的憔悴与我黯然相对。如果那些老去的蔷薇会说话,它们会对我说些什么?忘记,还是沉默?如果忘记,我便听不懂随檐雨落下的唐诗的呢喃;如果沉默,我便无法随柳风抵近宋词的明媚,那么无论忘记还是沉默,我都依然握不住你的微笑,只能沉溺在泛黄的纸堆里,写下一行行连自己都无法猜透的苍白。那就像蔷薇一样,只绽放在最好的时光里,不去管四季的变迁,不过问人世的沧桑,把最深的美丽留待最懂的人去欣赏,得则幸之,不得亦始终无悔。

我想,如果蔷薇也有记忆,它一定不会记得这一生已走过多少的风风雨雨,因为这一路的璀璨只与盛放相关,即便它有心想要留些精彩的痕迹,也必定只会是花开的心动。太阳落山了,月光沿着澄澈的溪水,缓缓打开尘封了经年的故事,那些锁在旧日年华的心动还能像钱塘江的潮水那样卷起千堆万堆的雪花吗?我坐在月亮的船上,任柳丝牵引着往事随波浮沉,尽管已揽得一把月光入怀,却还是不能照见你曾经的笑靥如花。你说是我把你丢进了万花丛中,而我却不记得曾带你去过烟花的街道柳荫的深巷,最后的最后,我只看见你跟着那只会唱歌的百灵鸟欢喜而去,你一路前行一路漫不经心地说,你不曾为我谱写过任何的恋歌,甚至不知道我是谁,也不想知道我是谁,从那一刻起,我就把自己醉成了一个梦,一个不愿见你也不愿再见到我自己的梦。

我是一个挂在月亮上的梦,而你却是月亮挂在桂树上的梦。你终日逡巡在桂花间笑语如珠,看不见吴刚的辛劳玉兔的困惑,更看不到嫦娥的寂寞我的无奈。为什么早已醉成了一个梦,却还要流连在你今日的欢声笑语里?我不要再继续游荡在梦中,不要再在近在咫尺的距离里守候你的梦,所以醒来是我唯一的选择。梦醒了,故事还会在记忆里徘徊吗?生老病死,世间万物都逃不开这个永恒的定律,那么,早已老去了的故事是不是也该灰飞烟灭了呢?看,燕子衔着青苔低低地掠过廊檐,它可是要去追寻昨日遗落的芳梦?不,它从来都不知道什么是过去什么是未来,也不曾盘问过昨天与明天的区别,它只知道要在天亮的时候去守护它的欢喜悠然,哪怕永远也不懂得今天是什么。

或许,燕子并非懵懂无知,只是它早已看惯了人间的悲欢离合,那些世事沧桑,那些哀伤惆怅,在它眼里也不过就是从王家的大院飞落谢家的堂前,又有什么大不了的?没有什么是值得大惊小怪的,春天过去了,荷花必然会窈窕在夏日的晚风里,菊花开败了,雪花也必定会迎着秋波落下的最后一丝涟漪绚美绽放,那么又何故非要为难自己,在这个唐诗宋词早已退场的季节里再去吟唱那些旧日的风光呢?往事已矣,是故事就让它沉睡在梦中好了,如果非要把它唤醒,那就只身撑一叶孤舟,荡入无人问津的荷花荡中,任阳光为它们洒落最新鲜的明媚,让百转千回的愁肠都在微风吹起的小浪中,安然化作你一句我一句的安好。


公元2019年6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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