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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俣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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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6/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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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安化记 之有一种浪漫叫向往

花开的时候,我总会听到花的笑声;雨落的时候,我总会看到雨的柔软。雨落花开的季节,漫不经心地坐在窗下,泡一壶友人从遥远的他乡寄来的黑茶,轻轻呷上一口,想着没有边际的旧事,心,倏忽一下,便又溜到了那个不只有艳阳天不只有微雨青山不只有花好月圆的地方。

那是一个世外桃源,真正的世外桃源,而不是理想主义者的精神寄托,更不是书本里虚构的乌托邦,在那里,我听到流水与山峦的对话,听到花朵与草甸的窃窃私语,听到人们脸上绽放的笑容一遍又一遍地弹奏着阳春与白雪的交融,听到一双双轻柔的手泡开一壶壶黑茶时酿就的欢呼,听到一颗颗纯粹质朴的心浸在风中对月而歌的欣喜与从容。她有一个好听而又极富诗意的名字——安化,是闻名遐迩的黑茶之乡,也是上古传说的发源地,置身其中,你会发现,你面对的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生机与灵动,甚至,每一片云,每一滴水,都流淌着温婉浪漫的因子,会让你在最最不经意的时候,没来由的,一眼便恋上她极致的纯美。

早些年知道安化,是因为结识了一个在长沙做黑茶生意的艺术家。我对茶本身并不感冒,有就喝,没有就不喝,家里的茶叶积攒了一盒又一盒、一饼又一饼,除了给父亲喝或送朋友外,几乎都成了书柜酒柜里的装饰品,黑茶自然也不例外。很偶然地就认识了那位艺术家,因为对他的欣赏与崇拜,我才慢慢接触黑茶文化,但也都是些皮毛,甚至连了解都算不上,更未因此热衷于喝黑茶,但对安化这两个字却是由陌生到熟稔,总琢磨着下一次说走就走的行程中就包括她,可每一次旅程又总是把她忽略,说起来未尝不是遗憾。

心里一直憧憬着,有机会要去看看那位艺术家经常在朋友圈晒的梅山,据说那里是蚩尤的故乡,也是安化黑茶的产地,那里的云很白,那里的山很青,那里的水很绿,那里的人很美,那里的生活有些慵懒却又处处丰茂热情,哪怕只是看照片,亦觉得世外桃源四个字还远远不足以阐释我内心对她的无限向往。总之,有种说不清的情愫,总在牵引着我要去那里走一走、看一看,至于什么时候能够成行,却要看上天的安排和我的造化了。

去年,在鲁迅文学院的同学微信群里,聊着聊着,突然就遇见了将近二十年没有见过面也鲜少联系的学姐林小明。林小明是安化人,也是安化作协的副主席,在群里聊天的时候,她经常发布一些与当地风土人情相关的图片与文字,一下子又勾起了我对安化的“欲望”。看着那些情真意切的文字,看着文字里一个又一个的典故,看着图片里那一条条曲折蜿蜒的茶马古道,那一幢幢古色古香的吊脚楼,我的心一下子就化在了那里的蓝天白云里,甚至想把自己折叠起来,像风一样,穿梭在安化的山山水水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欲罢不能。

虽然离开鲁院已经很久很久,但我一直觉得那段鲁院的生活离我并不遥远,往事历历在目,也从未曾模糊,那一年,小明姐风华正茂,是同学中的佼佼者,未曾想,弹指一挥间,再次与她邂逅,她居然已是两个女孩的外婆了。当上外婆的小明姐依然年轻漂亮,而且在带孩子的间隙还投身于安化的民俗研究与文化建设中,那些古老的街巷,那些不为人知的村镇,那些人迹罕至的山头,那些葳蕤的千年古树下,都留下过她踏着风雨往返的踪迹。我也憧憬着能像小明姐那样,无拘无束地穿梭在安化的市井,自由自在地奔跑在安化的乡野,去领略那里蓝得如同泼墨般高远洒脱的天空,去仰望那里白得恰似棉絮一样纯净的云朵,去品味那里浓厚醇香的荒野茶,然后,握一把洒满山岭的金色阳光,与风同行,和月亮作伴,只把欢喜拢上眉梢,只任快乐一遍又一遍地徜徉在心底。

和小明姐经常海阔天空地聊天,热情的她一再邀请我到安化一游,而我因为分身乏术,始终未能成行。大概是今年六月的某一天,小明姐发来一份邀请函,邀约我前往安化参加由益阳市女子作家协会、安化县作协与云台山茶旅集团联合举办的百名作家走入云台山采风活动,因无法确定行程,我没能在第一时间应承小明姐的盛情。不久,小明姐又在同学群向大家发起邀约,学兄兼著名诗人刘朝东看到消息后,当即拍板决定要去安化走一走,看一看老同学,写一写安化的风月,而我直到六月末和刘哥一起前往洛阳老君山参加另外一个活动时,才最终决定和他一同前往安化,去感受那里的大好河山与别具风格的湖湘文化。

安化,我就要来了。我在心底悄悄对着想象中的安化无言地诉说着。没有丝毫激动,心绪一直很平静,仿佛自己要去的那座城是早就熟稔了的,而即将到来的行程,只不过是故地重游罢了。是的,在朋友圈里,借助那位艺术家用图片与文字打开的窗口,我已经在安化的山水里穿行了很久很久,我一次又一次地置身于古老的梅山,一边采摘着鲜嫩的茶叶,一边微笑着与古老的传说作伴,即便未曾血液交融,也早已抵达她所有的温柔与明媚。那是一座梦之城,是一座山川之城,是一座江河之城,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梦,也是一首实实在在的歌,在洛阳老君山的星空下,我期待着与安化的第一次亲密接触,期待着牵手那里盛开的百花,任绕过千山万水的明月光将我一次又一次地拥抱,一次又一次地爱抚。

从老君山回来的第二天,我就去了贵州。在贵州逛荡了大半个月后,我去了湘西,然后又折往重庆,去见在鲁迅文学院求学时义结金兰的三姐林湘钰,尔后才由重庆直奔安化而去。在湘西凤凰的时候,我早早就在网上订购从重庆直达安化的火车票,尽管已提前了好几天,但卧铺票并不好买,只好启动抢票功能,直到坐上由铜仁开往重庆的火车,于第二天凌晨抵达重庆北站的时候,才收到短信提示,提醒我已抢票成功。无法用语言形容我当时的欣喜之情,迫不及待地就把这个讯息发到了同学群里,没想到小明姐看到后立马跑来告诉我票买错了,所谓的安化站只是安化县下辖的坪口站,距离县城所在地东坪镇尚有几个小时的路程,而且必须先走水路再转陆路才能抵达。水路?我不是在做梦吧?安化火车站竟然没有建在安化县城?我恍惚了。

看到小明姐发来的留言,我一下子就懵了,赶紧上网查询关于安化站的各种信息,才知道小明姐果然没有说错,那安化火车站并未建在县城,而是在名不见经传的坪口镇,早些年一直叫坪口站,最近几年才改成了安化站,这也是我买错票坐错车的缘故。坪口镇距离县城东坪直线距离40余公里,虽然并非那么遥远,但因为地处山区,两镇之间的陆路交通并不发达,想从坪口去东坪,得绕190余公里的山路才能最终抵达,且路途限险,几乎长年都处于不运行的状态,所以坐船不仅是最好的选择,还是唯一的选择。长这么大,还是小时候坐过长达几个小时的轮船,对于水路的印象还停留在孩童时的记忆中,想到要在交通四通八达的今天居然还要坐船前往一座城市,心里不免衍生出几分沮丧。早知如此,当初就会选择听从小明姐所说的路线,坐火车到长沙再倒汽车去安化了,本来还在为自己找到一条不需要转车的捷径而沾沾自喜,没想到一转身便发现所谓聪明的选择却让自己瞬间傻眼了。

网上很多人都在抱怨安化火车站简直就是一个坑,但很快,我沮丧的心情就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因为小明姐告诉我,经水路到安化县城,一路上可以欣赏到赛过漓江的资江风光,尽管行程有些长,但能够与曼妙的景色抵近,又怎不心旷神怡?几天后,从重庆出发的我终于抵达安化火车站座落的坪口镇,一向路痴的我,按照事先做好的攻略,打开手机定位跟随路线前行,又向几个当地人问了几次路,很快便抵达资江边通往大坝的码头。大坝其实并非地名,而是柘溪水电站建造的水库大坝,从大坝上岸,距离安化县城还有12.5公里的路程,看来,想要把最原始最生态的美景掳获在眼底,确实不是一桩容易的事。抵达坪口码头时,时间还早,坐在闷热的船上等了将近一个小时,船才慢悠悠地开出了渡口,一场罗曼蒂克的美景之旅也缓缓拉开了序幕。

青的山,绿的水,挚朴的乡亲,还有一艘艘穿行在青山绿水间的轮渡,怎一句山清水秀形容得尽?我仿佛闯进了陶渊明笔下浪漫多情、风采卓然的世外桃源,尽管没有桃花,但满目的苍翠葱郁,早让我的心魂踏上穿越之路,迅速划进了被人们挂怀了千年惦记了千年的欢喜秘境。阳光正好,不热烈,不刺眼,柔柔暖暖的,微风追逐着江面的涟漪,发出绵软清洌的声响,仿佛在跟两岸的青山耳语着什么,倾耳听去,每一个起伏都是一首动听的旋律,似高山流水汩汩淌过心尖,又若阳春白雪悄悄穿透掌心,那时那刻,真想跳入水中,与资江来个亲密接触,把她纯净的美与丰厚的历史底蕴通通攥在手里,可惜打小就不会游泳,想法再好也只得作罢。

其实,资江这一段水路还有个更加好听的名字——柘溪。无论是低低地念,还是大声喊出来,柘溪二字都染着无法抹去的诗情画意,与生俱来地便带着浪漫与深情,难怪只望了她一眼,便再也无法忽略,更无法将她抛诸脑后。我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文字来形容柘溪与众不同的美,仿佛每个字都是多余,落在纸上便成了涂脂抹粉,总觉得不够庄重,甚至是一种亵渎。或许,柘溪的美,从始至终,都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可不把这种美通过文字表述出来,又有谁能够真正了解到她这种清水出芙蓉的纯真之美?因为交通闭塞,加之下游就是由军人参与保护的柘溪水电站,柘溪一直没有进行旅游开发,所以才得以保存她的原始之美生态之美,但也正缘于此,湖南之外的游客对她知之甚少,比如常年在外行走又自诩精通历史地理的我在抵近她之前,对她的了解也几乎等同于零,别人就更不用说了。鉴于此,尽管知道任何文字都会破坏柘溪的意蕴与韵味,我还是要用这支笨措的笔来描述她的曼妙,哪怕只有十个人通过我的文字了解到柘溪,也是一桩值得庆幸的事。

抬头,有白鹭在青山绿水间翱翔,尽情展现着生命的魅力与淳美。举起手机,想要把这一幕生动的景致装进相册,无奈距离较远,总是对不好焦距,索性作罢,只透过洞开的舷窗,默默地看它们三三两两地飞去来兮。我也想做一只闲云野鹤般的白鹭,在蓝天白云间自由自在地飞翔,用双翅扑打出关于生命与希望的故事,用悠然的舞姿渲染行走的美好与温婉,与山相亲,与水相依,怎耐早就沾染了太多太多的世俗之气,若不能跳进这碧绿的溪水中尽情洗涮,又怎能冲涮尽这一身的污淖?不是会不会游泳的事,而是放不放得下的事,我在心里轻轻叩问着自己,真的可以放弃繁华都市中灯红酒绿的生活,与所有亲朋故知诀别,来这样的世外桃源过渔樵耕读的日子吗?没有经过深思熟虑,答案便早已了然于胸,那就是尽管早就向往深山里无忧无虑的生活,现如今还是不想与这样的日子深切抵近。看来,我自诩饱读诗书,还是做不了一个世外高人,想必是与自然抵死相亲的缘分还未到,否则又如何解释这矛盾却并不悬疑的心情?

似乎只能在这一程偶然而至的水路旅途中,尽情领略柘溪或丰膄或清瘦的美了。从坪口至大坝,坐船需要三个小时才能抵达,上船之前和等候的时间里,总觉得三个小时太长,于我而言,是一种折磨,可等船开之后,这一路殊胜的景致却让我总在期盼着能够把更多更美的风光尽收眼底,希望那条驳壳船能够尽量拖延抵岸的时间。既然不能留在这里,更不可能在此地定居,那就尽可能地多看她一眼吧!我不想与她擦肩而过,也不想在离开之后能够念起的都是走马观花的记忆,所以,我必须抓紧这三个小时的水程,把每一分每一秒的邂逅,都透过我钦羡的目光,将之变作一幅幅泼墨的山水画,永远,永远地,珍藏在脑海,珍藏在心扉最深的深处。

轮渡作为一种必须的交通工具,是那些住在深山老林里的山户人得以与外界接触的唯一途径。和我在坪口码头一起上船的人,大部分都不是要去大坝,而是在中途的某一个渡口便匆匆下船了。那些渡口都建在隐蔽的弯曲之处,要把乘客送到下船的地方,轮渡得离开主干道转向偏僻的水路,尽管如此一来耽搁了不少时间,但也让我欣赏到了更多不为人知的美景,而这自然是令我欣喜的。每一个渡口身后都有一段通往幽深之处的山路,我知道,那是山民们回家的路,看到他们匆匆而去的背影,我不禁忍不住地想象,那白云深处可有他们常年居住的古老吊脚楼,从吊脚楼上洞开的窗户探出身子微笑着的女子,又会是他们年轻貌美的妻子吗?我也希望拥有那么一幢藏在白云芭蕉之间的吊脚楼,也憧憬着在我疲惫归来的时候,有那么一个可心的人儿正守在门前倾心等候,只是,那样的生活,究竟是我发自肺腑的渴望,还是我附庸风雅的矫情?

船儿依旧缓缓地行走在水面,望着眼前水天一色的葱茏世界,我抽空给诗人学兄刘朝哥打了个电话。信号不好,断断续续的通话中,刘哥告诉我,由北京坐火车出发的他早就到了长沙,正在打车前往安化县城的途中,我则兴奋地告诉他,我正在欣赏柘溪大好的风光,言语中充满自得之情。这份不羁的美,这份曼妙的美,难道还不足以让我在刘哥面前好好炫耀一番显摆一番吗?得意之余,结束了和刘哥的通话,我的目光继续穿行在青山绿水间,变得清澈,清晰,清洌,甚至可以洞穿世间一切的清明。从未觉得,朗朗乾坤,竟有如此丰茂却又尽显简单的美,莫非,我真的追随古人浪漫的足迹,到了一处真正的世外桃源,还是古老的黄梁美梦,在江湖中兜兜转转了千年之后,竟迎着姹紫嫣红的芳途寻到了我的心门之前?

美景,美韵,美人。美境,美情,美的心事。抬头低头,揽入眼中的一切都是美的,回眸的瞬间,真想化作白鹭一只,追随缥缈的白云,去看更多的景致,去体会更多曼妙的情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可惜,由来不是一个糊涂的人,也非常清楚自己而今的局限,即便插上高飞的翅膀,也难以抵达轻风逾越的高度,那么,就用一颗景仰的心,去膜拜这里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吧,想必,带着这份多情而又冶艳的向往,久已干涸枯燥的心扉也能生出一片繁盛的春意吧!缓缓地,缓缓地,不知不觉中,船儿已经在蓝天白云的夹缝中抵近大坝,情知这一路的美景已到尽头,而我却像一个无赖,还想尽可能地在船舱里滞留多些时间,好在水中领略更多徜徉的美,却不意早就被身后迫不及待赶路的乘客在推推挤挤中挤上了堤岸。

沿着长满野草与青苔的破碎的石阶,我在那深蓝浅蓝微蓝交揉的碧空丽水的陪同下,一步一步,默默走到了码头上边的出口处。早就给小明姐的先生,也就是姐夫李洪打了电话,说好下船后由他开车陪我前往县城,入住由采风活动主办方云台茶旅集团安排的华天酒店。几分钟后,在路边等候的我坐上了姐夫来接我的车,一路上,颇为健谈而又有着丰硕学识的姐夫向我介绍了安化的历史变革和黑茶文化,我则饶有兴味地听着。黑茶,黑茶,从姐夫的讲述中,我才知道,一直在朋友圈看到的那位艺术家朋友时常念叨的梅山,距离县城还有很远的距离,而梅山脚下的梅城镇在解放前曾是安化老县城的驻地,后来因为战略需要,县城才搬迁至现在的东坪镇。看来,此次采风活动是与梅山梅城无缘了,看看窗外依旧蓝得透亮的天空,略带些失落心绪的我立马迎风安慰着自己,尽管无缘前往梅山,但毕竟置身古老的安化大地,又何必在意具体的地点?罢了罢了,且随姐夫一起,先去安化县城慢饮一壶黑茶,可好?

2018-8-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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