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团长

牛皮枪套油光发亮

悬挂在老团长小小的客厅

几张发黄的相片簇拥着它

一起组成了战斗故事报告团

老团长指着枪套和相片逢人便讲

无数次讲给儿女讲给孙辈

讲给做客慰问的每个来者

重复多次的故事情节

惹得家人与来客有点烦厌

不再有人稀罕并侧耳

倾听那些尘埃掩埋的旧事

老团长就默默发声自言自语

讲给日渐年迈的自己听

讲给相片上那几排端端挺立

肩扛步枪的战友去听

相片上的每个人

无一例外身着征衣

弹片的补丁在征衣之上依稀可见

青春的身躯坚毅的脸庞

还有紧束的绑腿

总给人们刚刚冲出硝烟

脚踩泥泞和鲜血

又要毅然出征的强烈印象

当过团长的老人

老了老了

却常常盯着相片老泪纵横

合影中一个个挺立的人

他们此生只有青春

此生带着所有的亲情

以及爱情的萌芽

冲锋在肝髓流野的战场

披挂出征的每一次壮行

注定是离殇的道白

老团长一生身坚如铁

那些赴死的灵魂

那些青春留影上密布的圈记

全是他一场又一场热泪的引子

枪套静默

光影斑驳

枪口的方向一直未变

老团长早已上缴组织的手枪

留下了浓浓沉沉的锈迹

一杆枪支的沉重份量

一直装在他心中

装在他胡杨般挺直的梦里

他把枪套塞满了硬质的细石

看上去圆实厚重

丝毫没让枪套在时空流转中

变得干瘪形异

关于枪与开枪的每一个瞬间

一点点累积为老团长脑海深处

岩石般的记忆

累积为他的团长人生

出征过哪怕一次

一生一世都要时刻披挂出征

出征已是老团长

一年的三百六十五天

一天的二十四小时

一小时的分分和秒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