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园桃花开

《故园桃花开》

夏日到了。虽然天是热了起来，很使人难耐，然而好多瓜果也熟了起来——西瓜、甜瓜、杏、桃……使人们可以大饱口福。今天从超市买了几斤桃，吃着它，使我忆起故乡的桃林和老宅的那棵桃树了。

我的老家是一个叫耿庄桥的村子。滏阳河从村子的中间南北穿过。在我的童年——也就是上世纪七十年代，河里常年流着清清的水，也有鱼儿逍遥地游着。我们家乡的人都是吃着滏阳河的水长大的，滋养着一代代父老乡亲。村南河的西岸有一大片的桃树林。那是大队的造林队种的。

春暖花开的时节，粉红的桃花树树盛开，远远的看去，像一簇簇粉红的火焰。真乃逃之夭夭，灼灼其华。招来无数蝴蝶翩翩起舞，无数辛勤的蜜蜂纷飞采蜜。倘若有情人于树下幽会就是更有情趣的事了。此时想起唐人罗隐的诗来:

暖触衣襟漠漠香，间梅庶柳不胜芳。

数枝艳拂文君酒，半里红猗宋玉墙。

尽日无人疑怅望，有时经雨乍凄凉。

旧山山下还如此，回首东风一段肠。

只可惜用树枝栅栏围了起来，是不准人入内的。

然而却拦不住我们三五个调皮的男孩子。我们常常在无人看管时潜入树林。在里面捉迷藏，戏嬉，打闹。有时和邻家的小妹妹过家家，她当我的新娘子。我摘一朵桃花插在她发际间，愈发地美丽了。我们用树枝当筷子，土坷垃当馒头，桃树叶做菜。想来那时玩的真是开心之至。（成年之后，邻家的小妹妹嫁到了何处，我也不得而知。）那无忧无虑的童年，是我的人生最快乐的时光。

每年桃子熟了的时候，大队都会每家每户分些桃吃。在那个有生产队的年代，那个艰难的岁月，这确算稀有食物了。然而正值少年的我和我的伙伴们，等不及大队分桃吃，就伺机而动了。常常中午没人的时候，或者晚上夜静以后，我们三五个孩子钻过树枝捆绑的栅栏去偷桃。爬树快者就上树摘桃子，有两个人在地下拾，还要警惕着来人——桃子快熟时，看管的会很严的。不单单是吃，还要弄些走。倘若被看管桃林的老头发现了来追赶，我们便沿着事先探好的路线钻出围栏，跳入河水顺流而下了。——桃子熟时，正是夏季游泳的时候。

改革开放包产到户以后，造林队解散了。那么一大片桃树林都砍了分成了宅基地，很是可惜。而我家的正好也分在那里。我家就盖了六间房，以备我结婚之用。

一年的春天，也是在我结婚之后了，院子南边自己长出来一棵桃树。小小的桃树像一个刚出生的婴儿。我和妻子见了很是高兴，就留了下来。这一定是原来桃树上熟透了落地的果子留下的桃核，时间久了，在潮湿的土里发芽长出的。谚语说，桃三杏四梨五年。果然三年后就结下几枚桃子，很大很甜，而且是离核的。我和妻子高兴极了。

都说自生的桃树不嫁接只结小小的毛桃，然而我们没有嫁接却长出这么大的桃。

春天桃花开之时，我一个人也常常伫立在桃树旁边，欣赏着它的美发呆，多像一位天然标致的仙女呀！倘若我的妻子站在花下，真是:“人面桃花相映红”了。

唐人吴融有诗云:

满树和娇烂漫红，万枝丹彩灼春融。

何当结作千年实，将示人间造化工。

桃子一年比一年结的多了。我们自家6吃不完了，便送给邻居或者亲戚们。这么好吃的桃子很使我家享受了几年的。

后来我们搬往县城居住，房子也就闲了。桃树也无人看管。只是偶尔有事回家才看看它，觉得它很是孤独，好像一个遗弃的少女。它曾馈赠了我们那么多美好的日子和回忆。可是城里又没法种下它，只能任由它自生自灭了。

最不能让我忘怀的是那时做了一个奇怪的美梦，可能是思念所致吧——

一天夜里，从一身绿衣的桃树上下来了一位仙女。穿着白色的连衣裙，裙上有几朵粉红的桃花。婀娜多姿，亭亭玉立，妩媚娇娆，粉红色的脸，娇羞的样子。洁白的臂上挎一个花篮，摘了满满一篮子熟透的桃子，粉红色的桃子夹杂着几片绿叶，看了让人垂涎不已。仙女飘飘然从天而降。又仿佛《西游记》里孙悟空看管桃园时，来摘桃子的仙女。她把一篮子桃子放在我眼前，说:“这是家里树上的桃子”。声音也带着桃子的甜美味。说完飘然而去。我想拉她，手抓却了一个空，我想用定身法定住她，又没有孙悟空的神通。她丢下一个声音：我是桃树仙女，便不见了。我醒来，却是个美梦。我确实愿让桃树变成仙女的，然而怎么可能。

做这梦的时候正是桃子熟的时节。我于是回家去看。知道它不可能成仙，心里却有些好奇，和一些说不出的感觉。也是想回家摘些桃子来的。

可是回家一看，满树的桃子都让纺花虫吃了，半个半个的，有的只剩了核。还有几个没有熟的绿色的在上面可怜地挂着。叶子也有些发黄，因为无人看管，没人浇水。好好的一棵树和一树的桃子就这样糟蹋了。双手扶着桃树，心里难受极了。真的像一个被我遗弃的美丽女子。哪里有什么仙女呀！

也可能它真的变成仙女了，只是我的凡眼看不见罢了。

两年后我便把房子卖给我的发小赵锁瑞的弟弟锁生了。不知道那棵桃树还是否存活着。因为生计忙，也无暇去看一下。

每到桃子上市的季节，便会想起故乡的桃林和自家的那棵桃树。于是自吟道:

桃花浅深处，似匀深浅妆。

春风助肠断，吹满白衣裳。

于二零二二年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