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

早些年，家里没有洗衣机，也没有自来水管。乡下人洗衣服都去河里，或者水坑里。那时河里常年碧波荡漾，鱼儿喜欢逆水而行（这一点比人勇敢，人喜欢顺境。）；水坑也常年有水。我邻居的一个姑娘梅子，傍晚从田里回来，隔三差五要到河畔去洗衣服的。梅子姑娘长的很美，活泼可爱，已经到了出阁的年龄，可是她一个也看不上，她在等她想象中的白马王子。每次她从田里回家，路上都是蹦蹦跳跳，唱着歌，“正月里来正月正……。”一个叫根善的小伙子，悄悄跟在后头听那百灵鸟一样的歌声。他很喜欢她，可是家境一般，人长的也一般。知道让媒人去提亲也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可是每每见到到梅子就心慌意乱，看到梅子在河畔洗衣的背影，他就痴迷地远远地看起来，心也碰碰地跳。他按耐不住青春的骚动。这时候人往往会做些傻事。

夕阳的余晖红红黄黄地洒在梅子乌黑的长发上，背圆腰细的脊背上，根善的心就离开躯体飘荡过来了，仿佛看到梅子搓衣时丰满的乳房像两只小白兔飞奔。梅子洗内衣用搓衣板，洗外衣就用身旁那块光滑的石头。先把衣服放在清清的河水里左右摆动，然后放到捣衣砧上，右手举起棒槌敲打，左手不时翻过来翻过去。根善的眼睛跟着梅子的每一个动作转动，想入非非。他想了好久好久，想用英雄救美的法子得到梅子。他想在梅子洗衣的河畔台阶做点什么。他知道这个地方别人很少来。就梅子爱干净，常来。于是在一天晚上，他把梅子洗衣时站的临水的台阶下掏空了，只留薄薄的一层。外面看不出来。人踩上去准滑进河里。好在已是夏季，水已不凉。那时他就可以英雄救美了。她知道梅子不会浮水。（河边住的男人没有不会浮水的。而女子，成了少妇才开始学，婚前的女子放不开，脸皮薄便不好意思学游泳。）根善想象着在水里抱着梅子的情景，搂着她柔软的细腰，贴着她鼓鼓的温暖的乳房，然后把她抱到岸上，做人工呼吸。他水性好，一定能成功。从他把台阶下掏空后，他就什么也不干了。怕梅子掉到河里没人救，或者有别人掉下去，要出人命的。第一天他在不远处的柳树下站着等着，等了一天，梅子没来，别人也没来，很晚他才回家。第二天他依然来到那棵柳树下，坐着。那柳树后很隐蔽，也凉爽。左等不见，右等不来，很晚才回去了。他想梅子出门了吗？第三天他依然如故。可是到了傍晚时分，他突然肚子疼，想拉。他去远处的茅房了。你说巧不巧，这时梅子一朵云似的飘过来了，哼着歌，端着一溜溜盆衣服，一脚踩在那掏空的台阶上，滑进了河里。梅子“哎呀”一声，一盆衣服也扔到了很远的水里。“救命啊！救命啊！”一个叫福根的小伙子，荷锄从田里回来，听到了喊声，跑过来，扔下锄，跳入河里，把梅子救了出来。福根完美地替根善实现了他想象中的救人动作。

年底梅子成了福根的新娘。

根善也去闹洞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