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我老姨的邻家,她的哥哥和我表舅是发小。她比我大一岁,亦比我高一年级,是同学,因此日日可见。我上三年级她上四年级的时候便给了我美好的印象,像一朵桃花在风里飘来飘去,学习好,又那么活泼可爱。那时女孩子玩的是踢毽子,绷绳。她总是玩的那么好。踢毽子接地准,用小小鞋的尖尖处便能接住,然后把脚旋转一个无形的花,毽子便听话地从身后飞出来到前面又高又远处去了。对面的女孩踢过来她又接住。看着让孩子们欢呼雀跃。她绷绳身子轻轻地像行在云端,绳子便在身子上下旋转,像影子。她的脸是长桃子形状,白,嫩,微微笑着很甜,眼睛黑黑的亮亮的放出柔情的月光。说话总是那么柔和,“你说这样可以吗?”“你看好看不好看?”亲切得如春风。
听我老姨说,淑芳家里有一棵老桃树,结的桃子大而甜。一年春天桃花盛开的时候,花儿像一张张少女的脸。她妈摘了一朵硕大的桃花,嗅着,突然花儿化一团白烟不见了,一缕香气由鼻孔潜入腹内,鼓动了三下有了身孕。十月怀胎,生下淑芳时口含一朵鲜艳的桃花。
待长到十七八岁愈发标致秀美了,又那么端庄稳重。与她的同学郭正定了亲。郭正帅气聪明,家境殷实,更主要在县城一个国营单位上班,端着铁饭碗,令人羡慕。人们皆看好郭正和淑芳的爱情,说是天生一对。淑芳手那么巧,给郭正织围脖,毛衣,手套。郭正从城里回来总给淑芳买裙子,丝巾及点心。郭正的父母皆在县城,老家只有嫂子。因此从县城回来便长在淑芳家里。未来的丈母娘便给做好吃的。一个女婿半个儿吗。两个人单单在一起时,淑芳说,“你老看人家干嘛?”“好看,看不够。”“看的人家不好意思,”于是便在一起抱着亲着总也抱不够亲不够。淑芳白嫩的脸便飘起一朵绯红的云。
本来年底要结婚的,心里甜甜蜜蜜的。
不知什么时候淑芳腰部长了一个粉瘤。感觉到了便去医院检查,大夫说要动手术。大夫是刚为人父的年轻男子。见了淑芳这么艳丽心里痒痒。说动手术得打麻药。打就打吧。可是该打局部麻药的他给她打了全身麻醉药。他给她脱了个精光,那光滑雪白细腻富有弹性的青春女子的玉体诱地他兽性大发,他几乎激动地流了眼泪,强奸了淑芳。他舒服了一次,害了淑芳一生。
淑芳迷迷糊糊做梦梦到一位慈善的老太太告诉她,那个大夫是她家桃树上的虫子。
待淑芳清醒了发觉自己裸露了全身,下面隐隐作痛。她哭得很伤心。回家躺了半月。父亲要告那个畜生,母亲不让,说怕知道的人少哇?女儿名声要紧。父亲气得把心爱的紫砂壶摔了个粉碎,骂了他八辈祖宗,叹口气难受地推门出去了。
没有不透风的墙。知道的人都替淑芳惋惜。郭正的嫂子知道了,郭正的家人都知道了。开始不敢告诉郭正,怕他受不了。郭正的母亲说,告诉他吧,我们家不能娶这样的女子了。
郭正知道后,心里痛苦不堪。去看淑芳,开始淑芳不见他,他再三请求,门开了。淑芳没说一句话,只是呜呜呜地哭。郭正说,我不会离开你,这不是你的错……
然而郭正走后,再也没有回来。
到了年底郭正娶了别的女子。
淑芳一年没出门。
待看到她出得门来清瘦了许多却愈发美丽了,像林黛玉。
我高考落榜到了该结婚的年龄了。不知怎的,淑芳让我表妗子问我愿意娶她吗?我家很穷,她家境殷实。尚在她失身之前,我是想亦不敢想的,我一直把她当美女姐姐看的,甚而至于是我心中的女神。然而现在我是既想娶她又不敢娶。我是一个男人,一个有自尊心的男人,别人不要了,我要,别人怎么看我,有点自我作践的感觉。虽然是一朵鲜花,亦不敢拥有了。宁可娶个小家碧玉,也不好娶这样的大家小姐。
淑芳后来嫁给了一个死了妻子大她七八岁端着铁饭碗的男人。他叫郭贵。郭贵之前的妻子很漂亮,像春风中的柳枝。得病死了。淑芳嫁给这个男人心里自然不甘,然而太阳在天上照着,花草便要努力生长。家庭条件的优越弥补了一切不足。公家的供销社正好解体,郭贵是公家的人便承包了供销社服装百货门市做起了老板。淑芳自然是老板娘。淑芳很有经济头脑,进货卖货,又会说话,生意好的不能再好。日子看着很是幸福。晚上淑芳回家做饭拾掇家务做贤内助。郭贵喝二两小酒,淑芳有时陪着喝一杯。兴趣来了抱在一起,夫妻忘情地哼哼唧唧,床颤动着咯咯吱吱,多么美好的夜晚。一年后育有一子。加上之前的一男一女,真是人旺财旺。
我们那里旧历大年三十风俗是给逝去的家人上坟。郭贵带着淑芳和三个孩子一起去了。淑芳是第一次去郭贵家的坟地。一起给郭贵的爷爷奶奶,母亲,(郭贵的父亲还健在)上了供品,烧了纸钱。又一起给郭贵的前妻上供烧纸。淑芳念叨说,两个孩子你放心,我会当亲生的看待。突然一股旋风在坟头上旋转起来,一家人都好奇。旋风愈来愈大,向村庄的方向飞去了。
晚上回到家里,淑芳便不舒服,没吃饭躺下了。她一觉醒来,天也黑了。便无力地爬起来,抬头却看到穿衣镜里,郭贵的前妻在死死地盯着她。淑芳吓得哎呀一声瘫坐在地上。穿衣镜里便什么也没有了。淑芳做学生时是见过郭贵前妻的,那时还羡慕说这媳妇真好看。郭贵问她怎么了?她不敢说,觉得也许是幻觉。郭贵给她弄了点吃的。她又上床睡觉,本不想看,却又抬头看了镜子,前妻又在穿衣镜里狠狠看着她。淑芳一下扑到郭贵的怀里哭了。支支吾吾地说,你的前妻在镜子里出现了两次了。头一次我认为是幻觉,现在又出现了。郭贵气得一拳把穿衣镜砸了,手流了血,骂着让她前妻滚。你死了还来做什么?淑芳对孩子这么好,有什么不放心的。第二天淑芳去瓮里舀水,在明亮的水光中又看到了前妻瞪着狰狞的眼睛。淑芳又瘫坐在地上。郭贵和父亲说了此事,便商定请一个阴阳先生来看看。
于是郭贵便去南山请了外号叫通天的老道士。说明了情况,郭贵要骑摩托车驮他来。道士说你先走。郭贵回到家里,道士却在家里坐着了。道士燃了香,右手举拂尘,左手拿一黄黄亮亮的圆铜镜,口中念着“锁镜咒”急急如令……又念“追魂咒”。一会听到空中一个女子的哀叫声。道士气喘吁吁地说,收在镜中了。并告诉郭贵,在她前妻坟前立一个无字碑压住她。道士收了钱走了。
郭贵几天后便立了无字碑。
家里不再闹鬼,可是淑芳的精神一直不好,一个月后得了急病不日死去了。
她家的那棵桃树亦突然干枯了。
过了三天,那个大夫死了,像一只干枯的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