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垅上,一位身材婀娜梳着两束齐腰的大辫子,肩背着药箱的女人,轻盈地走着…………。
她是一名赤脚医生,她大部分的工作是为田间劳作的人服务,观察是否有人得病,还要为头疼脑热的人送药下田。
她的父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逝了,她有两个哥哥一个弟弟,她与她的母亲和弟弟相依为命,她们的生活确要倚仗着两个哥哥。
她努力上进,高中毕业后考上了本地市一所师范学校,两个哥哥因为学费的原因,借口负担太重不同意她去上学,于是她瞒着母亲,一人独自来到距离家一百多里的农场务工,那时她只有十八岁。
那个农业学大寨的年代,农场初立,条件异常艰苦,住草棚睡地铺,夏季蚊虫叮咬,冬季寒天地冻,她咬牙挺着,因为她还只是一名临时工。
她生就一副好身材,俊美的脸庞,一双游离的大眼睛,透着忧郁,她喜欢把养的长长的秀发编成两条大辫子留在脑后,她努力着,她寻找着一个一个能使自己提升的机会,她要成为一名真真正正的农场女职工。
在那个百业待兴的时期,,接受过高中毕业文化教育的年轻人极其少有的,她在农场的工作表现让她得到了一个学做医生的机会。学习医学知识,做一名为人民服务的好医生,成了她的理想。
她白天跟着专职医生老师学习基本医疗常识,晚上自学从老师借来的医学书籍,她如饥似渴的学习着,她要尽快的成为一名值得尊重的医生 ,一名合格的赤脚医生。
转眼间三年过去了,这时的农场初具规模,开始筹建一家有规模、医疗设施齐全的职工医院。
她不知道像自己这样水平的赤脚医生,有没有资格被甄选到医院工作,如被录用到医院工作,她就意味着她转正成农垦系统的户口,真正的成了国营职工了。
她通过努力学习,完全掌握了给病人打针输液,掌握了最基本的医学知识,她可以通过望、闻、问、切给人诊断了,那时的她对自己的前途充满了希望,憧憬着自己在病房巡诊的情景,她没有了一切烦恼。她感到这样的工作自己会拥有的。
她二十一岁了,情窦初开,青春的萌动让她觉得自己已到了结婚的年龄,梳着两束齐腰大辫子的美丽少女,让多少年轻的小伙子为她倾心欲动。
她与众不同,无论谁给她介绍对象,她有一个不变的要求,那就是结婚后和她一起赡养她的母亲和照顾她的弟弟,这是对她爱的承诺,也是她考验自己所爱的人的唯一条件。在那个艰苦的岁月,她的要求像一堵墙挡住了多少优秀小伙子的想追求她的脚步。
她遇到他是一种巧合,也是一种命运的安排。他不是当地人,他的家乡离农场五百多公里,他长的很普通,他讲话有点磕巴,他和她站在一起,显得他很矮,她感到他与自己理想的男人相差很多。但他是国有农场职工户口,他每月的工资能养活她的母亲和弟弟,他的心是灵透的,他还会一手的木匠活。
她和他结婚了,她二十二岁,他二十八岁,她心里虽感到有些委屈,但她的两个哥哥提的厚重彩礼,他什么话都没说就答应下来了。
她和他婚礼进行的很简单,她家里只有一个弟弟参加,他家里人因为路远没有来,他的同事朋友都参加了她们的婚礼。他们的家是场里分配给她男人的一间职工宿舍。
她是一个即要面子心要强的女人,她把生活安排的井井有条,她想让他们的婚后的日子透着些浪漫,她对他的一言一行总有些不满意,她对他要求的并不高,只要他在工作上支持他 ,在生活上关心她呵护她,她才有安全感,心理上才得到一丝安慰。
她想不通的是他的工作从早忙到晚,他是分厂小队的会计,他对工作兢兢业业,她感到他对她体贴的越来越少,她的心里空唠唠的,她婚后的幸福感随着日趋平淡的日子失去了爱的光环。
她和他有了他们自己孩子,一对双胞胎的男孩,两个可爱的小家伙为冷清的家中增添了喜庆热闹的氛围,她的脸上每天洋溢着欢乐的笑容,她会轻轻的亲吻他们圆肉肉的小脸蛋,和他们说悄悄话,她会用手轻刮他们微翘的小鼻子斗他们乐,她期盼着快快长大。
她已经能独立的为职工诊断看病了,职工医院迟迟还没有开工建设,她工作的卫生院设备设施很简陋,遇上职工得的是大病,都要往七十多公里的地区医院送,而且,这样的普通的职工卫生院根本没有名牌大学毕业的医生。她的职业水准再没有向上提升的机会了。
她的一对双胞胎孩子在长到三岁多的时候,因患肺结核引起的高烧,没及时的送往医院救治死了,她的精神彻底的崩溃了。
她是一名医生,自己的孩子没有救活,她整天的恍恍惚惚,工作时时常大脑里一边空白,站着出神发愣。她不知向谁去哭诉这些年的苦闷和压抑,她的眼神游离着忧伤的怨愤。
她的第二个孩子的降临,让她的精神状况恢复了很多,或许是女孩的缘故吧,加上母爱的天性,她更加用心的去呵护孩子,她的脸上有了往日欢快的笑容。
她的工作一如既往,她感觉到他改变了很多,他在自家的小院中栽种了好多她叫不上名字的花。她的第三个孩子在一个寒冷的冬季出生了,他给孩子取名叫“梅”,是个女儿。
她和他有了两个可爱女儿后,家里的负担增加了,她的两个哥哥隔三差五的来农场她的家里要东西,她和他的工资收入还要分出一小部分接济母亲和弟弟,每月的工资花的捉襟见肘,遇上邻里朋友谁家有红白喜事,她和他开始借钱度日了。
她工作的卫生院搬家了,搬到了新建的职工医院大楼里,她的梦想终于要实现了。
她这是已经是三个女儿的母亲了,三女儿刚刚会走,孩子们乖巧可爱,心灵听话,自从两个男孩夭折后,她接连生下来三个女儿,现在她又怀孕了,她期盼着是个儿子。
她的弟弟当兵复员回来了,弟弟时不时的骑车从家里拖些吃的东西,来贴补她们的家用,她看着魁梧英俊的弟弟,从心底的高兴。她不再为弟弟的成长操心了,她的弟弟在部队上是开运输汽车的,复原后自己也有了一份搞运输的工作。
她的第四个女儿出生的当年,农场的职工医院开始优化考核上岗,在职的编外非国有职工,要经技术考核、在职年限、业务水平等项,以经通过就转为国有非农业职工,她很自信,她相信她会通过的。
岁月如歌,唱响她苦难的一生,命运蹉跎,,又一个晴天霹雳砸向了本一脆弱的她,他最疼爱的弟弟因车祸失去了年轻的生命,撇下深爱的妻子和四个孩子撒手人寰。她欲哭无泪了。
人生如戏,她觉得自己的人生就是一个笑话,因为贫穷她的学业卡然而止,因为母亲和弟弟与一个不如意的人生活在一起,因为在生二女儿时休超了假期,一个在职年限问题让她没有转正,失去了心爱的工作,她想不通了。
她的精神彻底的崩溃了,她的精神失常了。
她,她是谁?她叫刘淑贞,她是我孩子的外祖母。
那个深爱着她的老实男人,我孩子的外祖父,从她得病的那天开始,带着四个年幼的孩子踏上了为她治病的漫漫长路。
2021年3月3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