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祖思富

闲时无聊,偶翻家谱,发现我家祖宗历辈起名很有讲究。老爷辈从“永”字起,排列有四,曰“仓、库、金、银”。爷爷辈四人乃同胞弟兄,从“生”字起,依次曰“财、源、茂、盛 ”。很有些致富意味。故尔想起我上学时,全家为我讨论学名,爷爷一锤定音,“就叫‘金厚’吧。金钱丰厚”可见祖辈发财心切。

    尽管名字取得讲究,但我的祖辈竞没有一个能“发”起来的,就连土改时我家一位爷爷得罪了村干都,村干部狠狠报复了我家一下,也才定了个中农成份,可见 ,我的祖辈们大都取名有道,发财无方。

    但据我所知,我的四位爷爷都为。“发家致富”进行过不懈的努力。

    大爷生财,绰号孔明,是有名的“小九九 ”。一次大奶奶做饭多放了一点米 ,大爷硬逼她捞出来放在碗里晾干,没想到鸡飞碗打,气得大爷爷怒发冲冠,顺手给了大奶奶一巴掌,打掉两颗牙齿,引起口腔炎半年好不了。最后大爷爷咬着牙花两元多钱才给大奶奶把病治好,虽然心疼的要死,但始终不承认这是一桩赔本买卖。

    除了“仔细财迷”,大爷再无别的致富本领。晚年,有人劝他卖些针头线脑、菜籽染料以维持生济,“无商不奸,哪个做买卖的不坑人”,大爷愤怒地瞪着劝告者,好象人家硬要把他引向邪路。

    二爷生源,是我的亲爷爷,虽然仅读过三年冬学,但颇有学者风度，开口好带点“之乎者也”什么的。他常这样解释自己的名字:“生源者,财源不断也。”他先给我起名金柱,可大爷爷硬说这个名字他孙子早叫了,两家互不相让,大吵一通,最后爷爷愤然让步,更名金厚,虽自认胜过“金柱”,但一直对此耿耿于怀。

    那时,虽然我们家里并不富裕,但过年时,爷爷总要多贴几张年画,窗纸要比别人家的白,对联要比别人家的红,墨迹要比别人家的黑,这样村里人便硬推我家为村里的首户,救济粮、救济款不知少吃了多少,爷爷却心甘情愿,只是他不断夸耀的发财计划,从未见实施过一条。

    要说致富有方,当首推三爷生茂,据爷爷讲,三爷七八岁就从家里偷上钱贩卖鬼票香火,至十五、六岁就会在袄襟底下掐码子充当交易员。十七、八岁时就能用巧妙的办法骗过顽军哨兵向陕西的红军贩卖生铁、食盐,一次贩买失手,被顽军打了个半死,抬回家时,大爷骂了一声“活该”便躲了开去,只有爷爷、四爷为他请医敷药。谁知三爷大难不死竟本性难移,小买卖一直做到割资本主义“尾巴”年代,被打断了一条腿才偃旗收摊。三爷因经商两次遭难,可也曾几次得福。突出的是他结婚那次,丈母娘嫌他是再婚,不同意这门婚事,他便托媒人送去五十枚大洋,丈母娘顿时笑逐颜开,“啧啧,大洋都沤得挂了霉,一定是个大户人家”,原来,他是把自已仅有的五十枚大洋藏在茅坑底沤得。

    四爷生盛,年轻时特懒,因手中无钱花,便去做家贼,后来到外面也搞点小偷小摸。谁知一次被失主抓住,损着大人情面被送回家来。这是一件大辱门户的事，爷爷们一齐动手,狠揍一顿后送村公所关了三天禁闭。自此四爷便抱着镢头死受,一天也没离开过土地。

四位爷爷一生奋斗,直至先后作古,并无一人富起来,只给我们晚辈每人留下个发财的名字,这生前是他们的愿望,死后成为他们的遗嘱,要是他们生活在当今时代,其各自的状况又是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