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家书

一封家书

朱金华

天元你好：

这是你走出校园步入社会在工作岗位磨砺了近两年时光里第一次提笔给你写信。

我是年前在你的《自传》里，感觉到我眼里的你不再是一个涉世不深的懵懂青年，你有思想有追求有主见，娓娓道来的桩桩件件，字里行间充盈着憨厚与感恩。你是走上工作岗位后参加市里培训回来按照你们县委组织部要求写的一份《自传》，藉此《自传》得到组织部赏识，部里领导召见谈话，其后便没了下文，直到去年镇上领导选择在执行全省借调人员哪儿来哪儿去规定当口告诉你组织部借调你不签字放行的原委，问你是否怨恨，你只平静地说：在哪里工作都一样。也许组织部找你谈话之后你已猜到结果，仍搁置在基层，并未对你产生影响，好像啥也没发生似的，依旧默默工作，勤恳干事，我看你的确是长大了。

在党政办公室工作，正好把你自小养成的勤快习惯派上用场。你所在的镇政府条件相对艰苦，办公室未安装空调，高海拔冬季显得格外漫长，清晨办公室里生炉子成了你起床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头一回生炉子，花费了半个小时时间才生着，熏得直淌眼水，掌握住窍门，往后几分钟便生着了，煤的灰尘让你这个自小讲究干净的小伙子周末回家必冲个热水澡。记得在你四五岁的时候，与姐姐还有其他伙伴一起玩耍，我看见横在屋中间的一把扫帚，别的孩子绊倒了爬起来又跑，没绊住你，你捡起来靠到门旮旯里方才接着去玩耍。

常听你母亲说你如何对国旗国歌充满敬意，你的《自传》描述了你从护旗手成长为共产党员的经历。你在《自传》里有这样一段文字：“我努力学习在一年级的下半学期参加了少年先锋队，成为一名少先队员。因为对祖国的热爱，我在得知选拔国旗手的通知之后，第一时间报名参与选拔，最终也如愿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国旗手。每周一的升旗仪式看着五星红旗冉冉升起，内心充满了力量，无数次告诉自己，以后一定要为国家的富强、为人民的幸福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我要成为一名光荣的中国共产党党员。在五年级时有幸成为班级的学习委员，在担任学生干部期间让我学会了责任担当。六年的小学学习时光让我学会很多，让我有了初步的人生目标……”最让我感动的不止这些文字，是前年雅加达亚运会的时候，晌午围在桌前吃饭，我惊讶地看见你笔直地站在饭桌前，面对电视荧屏冉冉升起的五星红旗和铿锵激扬的《国歌》，一脸庄严……

“孝顺”俩字已深植于你内心。自从你年龄稍长，看到母亲整天奔波忙碌，放学和假期就帮着母亲干家务守门店，直到现在你还坚持在。你懂得“儿的生日娘的难”道理，每当你的生日，总要偎在母亲怀里深情地说着“感谢妈赋予我生命养育我成长”感激的话，在大学里在工作岗位上不能赶回母亲身边，也会在电话那头儿说着这句让母亲无比欣慰自豪的话语。远在他乡求学，没遗忘外公外婆对你的好，借着俄罗斯与哈尔滨紧邻的条件，把与两位同学共同完成的由日本政府部门奖励的课题论文奖金珍藏了近一年时光拿出来兑换成人民币，从当地同学手中一盒两盒买回俄罗斯香烟，凑成一整条，假期送给外公，直到外公过组织生活与一班人分享香烟时，被别人认出是外烟，赶忙藏着自己享用再不舍得给人散发。我也是过后才从你外婆口中知晓你给外公买烟的事，也只在你母亲嘴里略知论文获奖的消息，你是想让年逾古稀在大山深处干了一辈子工作没走几个大城市的外公品一品外国烟的滋味，你没打算接受长辈夸赞。还有你给大舅买的俄罗斯烈酒，我看包装简陋，充其量也不过家门前店铺里畅销的廉价简装玻璃瓶太白酒样方儿，便放在屋里等大舅从老家来了一起喝掉。你第一个月工资拿到手，给外婆更换不能拍照的智能手机，给爱抽烟的外公买几条像样儿的烟，给喜欢喝酒的大舅送上能招待稀客的整件酒。春节守岁你从两岁好像就开始了，年夜里通宵达旦不睡觉，直到前年你破了回例，兴许太过劳累吧，你母亲早起包饺子，第一次见你年夜里酣睡。去年你母亲药不离口，身体羸弱，你自责是没有守岁的缘故，腊月二十九放假回来接着帮你母亲置办年货洒扫庭除，三十晚上看得出你很疲倦，却还是坚持着守岁，通宵没有合眼。这，也算是华夏文明——孝道的别样传承吧。

你说话不绕弯子，一语中的，干事情言行一致，不口是心非，这是一种难能可贵的品质。我多年戒酒不成，是你直截了当的一句话之后酒再未沾唇。那天回到家里，抿了一嘴烧酒，你见了说爸不是戒酒了嘛，我说是呀，在外边不喝么，你说：“你在屋里哄自己呀!”你不晓得我当时有多尴尬，过后把那尊酒罐儿抱到楼下扔进垃圾桶里，从此与酒绝缘。

你最适宜从事艺术，从小发现你有绘画天赋，就打算培育和挖掘你的艺术才华，你七岁那年我俩在西安易俗社舞台参加陕西省群艺馆组织的家庭才艺大赛着实风光了一把，我书法你绘画，从复赛到决赛，赢得观众阵阵喝彩，获得全省二等奖也算不俗的成绩，专家点评给予很高评价，电视主持人采访你面对镜头气定神闲，一副小艺术家范儿。可母亲想让你从政，我也依了她的想法，让你报考政治类院校。平日里在家高兴时我会放浪形骸手舞足蹈，只要被你看到你就奉劝爸低调哇。你念高中时，听你母亲说，你放言若你学艺术西安美术学院闭着眼睛就能考上。你母亲担心万一高考失利你会抱怨父母没让你学艺术。沉稳低调的你能说出这等话可见你对自己艺术天分的自信，可我还是要堵住你的嘴，告诫你若学艺术给你定的目标可不是西安美院，是中央美院呢。听了这话，你默然。

富有同情心，关爱他人，生活中不经意间时有流露。从小到大，对你和姐姐管教特别严，就是打碎一只碗也会遭到责骂。才搬进城租住的那间小屋，母亲在隔壁听到响声，赶到厨下探望，你遮住惊恐中的姐姐恳请母亲不要责骂，告诉母亲姐姐不是故意的。你哪里知道哟，你不说这些母亲并不知晓碎碗的事，你将姐姐摔碎的那只碗碴子已藏得不露一丝痕迹。

小小的你有很多闪光的智慧和温文尔雅的举止，譬如放学回家母亲在厨房做饭抽油烟机噪音根本听不到你摁门铃声响，你拉下门口电闸再嗯想门铃；譬如你在厨房与餐厅隔断的毛玻璃两面贴一块儿透明胶布，就能清楚观察到紧闭厨门的母亲在给你和姐姐做啥好吃食；譬如获得国家奖学金的合理分配；譬如大学里一摞子诸如优秀班干部多项荣誉取得……

去年脱贫攻坚重任在肩，一连多个周末不得回家。今年正月初三赶赴单位，一呆就是四十多天。母亲想你的时候，夜深人静给你发视频，大多时候仍在办公室案头忙活，看你变黑了消瘦了，嘴上说着鼓励的话，挂断视频坐在那里发癔症，好几回看她眼眶湿润。疫情严重时节，你们奋战在最前沿，复工复产期间，你为外出人员开具证明，一天接触恁多人，咋不让人担心呢。可你总是安慰我们，轻描淡写地说没事儿。

罗里吧嗦说这多，上次写信还是你读大学的时候，给你和姐姐写信，常用毛笔书写，一则激励学业，再则想激发和引导你们练字，听姐说大学时收到我寄的信至今仍珍藏着。自从手机电脑走进人们生活，都懒得提笔写信了，不管别家如何与远方亲人沟通，我们家得用书信这种方式共同交流。这次写信要告诉你的是，自小修炼的优良品质不可遗忘荒芜，所学的知识要运用到实际工作中。原来我总以为说爱国离我们太过遥远，现在目光不再如此短浅，心胸也豁然开朗，战场上冲锋陷阵多杀敌人是爱国，在平凡岗位上多做贡献同样也是爱国……

哦，对了，尊敬师长你做的很好，小时候见老师双脚并拢欠身答话，上次看你见章老师还是这等谦卑，我很欣慰。你办公室前边的杨家药铺在庾家河战斗中有过赫赫战功，有空了多去听听杨老师讲革命故事，右边山上长眠着庾家河战斗的革命烈士，去年秋季我与母亲和你一起去墓园祭拜过，抽空了你折些山花献给烈士。

就说到这儿吧，照顾好自己。还有，我得改口，人前不再呼唤乳名。信中提到的《自传》是在书画社电脑上无意间看到，不要介意哟。

父草于庚子年三月十九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