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朱金华的头像

朱金华

网站用户

散文
202210/20
分享

父亲的墨迹

父亲的墨迹

朱金华

前一向整理书柜的时候,翻出一摞线装书,诸如《东周列国》《西游记》《幼学琼林》,是父亲心爱的读物泛黄的书籍封面工整而不失洒脱的墨迹最是引人注目,睹物思人,思绪把我拽回遥远的童年,昏暗的煤油灯下聚精会神看书的身影又浮现在眼前……

父亲朱文朝1927年出生,工作履历表文化程度一栏总填着“初小文化”,这是私塾教育在民国以后比对着填写的受教育程度。父亲是个读书迷,从我记事的时候起,卧室的布局只有些微的变化,窗户下一张大桌子摆着一把珠子大小不一拼凑的算盘,一盏墨水瓶加一个灯芯制作的煤油灯,木椅背后一口称作“书箱”的立式木柜迟早被一把长方形铜锁把持着,只有父亲打开锁取东西时才从斜刺里瞄见里头码得齐整的书籍,一沓子我们姊妹几个学期成绩单,诱人的花花绿绿的连环画,大大小小一把子毛笔,两方端砚,洋红洋绿颜料,一方镂空灯笼花的刻板,以及叫不上名称的物什,分明是一尊百宝箱嘛,对于我有着无限诱惑。

只要父亲在家,每当我睡梦中醒来,床的面,总见他煤油灯下阅读那些心爱读物,时不时伏案做笔记,母亲坐在窗户的面,纳鞋底儿缝补衣裳,不知是父亲陪伴母亲做针线活儿,还是母亲陪伴父亲看书,抑或为了节约就着昏暗灯盏做各自的事情,绝少有语言交流,只有父亲开口说话时,母亲才停下手头活儿,我猜想母亲是怕打扰到父亲阅读的兴致,在那里默默陪伴不吭一声。母亲没读过书,不曾体味过阅读的乐趣,只有在父亲“说古今”的时候,才与一家人围一起分享书中的快乐。

我上学到三年级的时候,就有了连环画精彩的权利,接着是半懂不懂《警世通言》《醒世恒言》《喻世明言》,直到后来金圣叹批注的《三国演义》,以及《东周列国》《西游记》诸多线装本书籍,如今翻到这一摞子书稿,怎不让人陷入沉思呢。

父亲爱惜书籍,更敬畏文字,从不踩踏带有文字纸张,连母亲所剪鞋样用纸也素雅到不带任何字迹。封面上的书名题字,是父亲加上环衬重新装订,用毛笔工整地写上书名,我无数次阅读那些书籍,只把封面文字作为区分版本的记号,从来没有认真欣赏书体的精美。

父亲精通古文,喜欢书画艺术,常跟我讲诸如那些动辄谦作“寒门”误以为是“平民阶级”的荒唐可笑。父亲乐善好施,一手潇洒的书法、精致的绘画技艺,消散在为乡邻居户春节悬挂的灯笼上张贴在门……

我也曾为人题书名写牌匾,不曾忘记落上自己的名讳,即使不署名,也会盖上印信。多年前为两个旅游景点题的字,见使用者未将自己的名字镌刻上去,心里老大不欢喜,嘴上轻描淡写说着这分明对书写者劳动成果不尊重,实则太过计较自己的小名罢了,这是气度狭隘的外在表现,与淡泊名利古训背道而驰。

传承传统文化,当从家庭做起。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师,不一定非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发现和培养孩子的兴趣爱好是家长的责任与义务,别动不动买架钢琴逼孩子学音乐,没有音乐天赋,那不就成了屋角的豪华摆设;也无需赶时髦置办笔墨纸砚拜先生,好多办班的主儿自己都不懂“经”,哪里有“道”可传呢,字帖、画谱就是最好的老师。我始终认为书法是小道,写好汉字是国人的本分,写精彩了也没啥可值得张狂。书法艺术没有理论家说的那样高深,可要想在上面有所建树,除了勤奋,是需要艺术天分和渊博的知识做支撑。

小学五年级时,同学大黑跟他父亲说:“老子说‘胜人者有力,自胜者强’……”,正说在劲头上,没防备父亲一听就操了,涨红着脸说:“你个王八羔子,在跟谁充老子?!”照头就是一顿爆栗子。大黑挨揍虽然冤枉,都怪万恶的旧社会,穷苦百姓哪有份儿学文化哟,盼到解放了,成年人初始也至多在扫盲班里识几个字,根本没有机会接触传统文化。现如今处在兴盛时代,信息发达,科技进步,随处都是学习的好时机。发生在黑子同学身上的可悲事儿将永远成为过去。家庭、学校、社会教育互补,才能成功培养好下一代。家长不看书学习,闹不好会步黑子父亲后尘,闹出悲戚笑话……

屈指算来,9岁至今,字四余年,与父亲的字相比,我自惭不如好在我从没有以书法家自居过,也不曾停歇探索艺术的脚步,当有一天我的孩子也如我看到父亲的字那样肃然起敬,也不枉了练字一场。

         原载《三秦都市报》2022年10月17日


《西游记》封面.jpg

朱文朝题写的《西游记》(卷二)


《东周列国故事》封面.jpg

朱文朝题写的《东周列国志》(下卷卷之七、八)



《东周列国故事》封二.JPG

朱文朝题写《东周列国故事》封二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