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前,彪哥邀我们去他的新居——蓥华山半山腰的一座小楼里。
小楼四周青山环绕,楼前绿树阴浓;临窗而望,远处峰峦叠嶂,云雾时隐时现,阳光透过,白雾闪耀着柔柔软软的银光。天空蓝得没有一丝杂质,如一块巨大的蓝宝石落在逶迤起伏的山峦上。白云在山头捉迷藏,一会儿从这个山坳探出头,一会儿又从那个山尖露出脸。空气是温润的,没有夏日的燥热,也不像冬天那般干冷,深吸一口,让人心旷神怡,一时间竟有“稍觉尘襟豁,方知仙境深”的感觉。彪哥说,以后就住在这里写小说。
“珍重主人心,酒深情亦深。”中午,觥筹交错间,醉意朦朦胧胧爬上头,下午便去了茶室品茶,美其名曰醒酒,同行的几位女士则回了新居。茶至半下午,酒意有些消退,处于似醉非醉的神经活跃起来,有人提议去小溪里玩水。
小楼右侧,有一条小溪,阳光反射,溪水泛起曲曲折折的亮光。溪上有一座小桥,过了桥,小溪向左一斜,在小楼前方蜿蜿蜒蜒,一路流入石亭江;从小桥往上,小溪一头扎进山林深处,仿佛神龙不见其首。小楼叫“山水情”,我以为,“水”便是指这条小溪。
不一刻,来到小溪边,立刻有一股凉意从溪水里笼罩过来,如一袭春风轻轻拂过,浑身舒爽,酒意又减了几分。对岸,是兀立的山峰,布满层层叠叠的绿,翠的竹,墨的松,嫩的芽,知名的或不知名的藤藤蔓蔓,缠缠绕绕、依依偎偎,让人目不暇接。岸边,有几丛紫色绣球花,小小的,和周围广大无比的绿野比起来,并不起眼,但却绽放得肆无忌惮,大有千山我独行的意思。惹得我们忍不住仔细端详,拍摄起其绰约的身姿。
小溪里乱石密布,或嶙峋,或圆润,或大如丘山,或小如鹅卵。大的半露水面,小的沉入溪底,被溪水冲刷后,石上没有一丝淤泥。溪水轻缓地流淌,在乱石间柔柔地拉起一挂挂瀑帘,洁净如绸缎,丝滑如软玉。细小的瀑帘,没有惊涛拍岸的壮景,也无环佩叮当的清脆,若仔细听,只有细小的哗哗声,悄悄传入耳中。
溪水清澈见底,我们迫不及待地下了水,凉意立刻化作冰凉,从指尖渗透,迅速进入血管,在全身游走。很快,那种冰凉便与残留的酒精碰撞,头脑瞬间清醒起来。在水里走几步,溪底的卵石细细腻腻,顶得脚心痒痒酥酥;毛石粗糙锐利,扎得人酸酸爽爽,于是不由自主扣紧了脚趾。每走一步,便搅起一阵涟漪,溪底的石头晃晃悠悠起来,恍如鱼儿游动的影子。
不远处,有一乱石围成的水潭,四五平方米,潭水如镜,深未可知,树影安静地落在潭底。捡起一片石块,往水潭里打一个水漂,串起两朵水花,潭底的树影摇摇曳曳起来。瞬间,石块无声无息地沉入潭底,混入乱石群里无影无踪,潭水又归于平静。我不禁想起柳宗元那篇《小石潭记》,“下见小潭,水尤清冽”,四周“青树翠蔓,蒙络摇缀”。若不是柳宗元所写的小石潭“全石以为底”,或以为便是此潭了。
左边,一角小楼从山坳里露出来,正是彪哥的新居。阳光斜下,穿过树梢,落在小楼上,浅赭与灰白的颜色便明艳起来,在深深浅浅的绿野中分外惹眼。小楼背后,山雾起来了,缓缓地向小楼流过来。心里不禁一动,“白云深处有人家”,或许便是这景象了。我有些疑惑,柳宗元见到的小石潭,何以会“凄神寒骨,悄怆幽邃”,甚而“以其境过清,不可久居”?
天色向晚,一阵山风从小溪深处吹来,早已没有了酒意。正玩得兴起间,几位女士出来了,摇摇曳曳从小桥上走过。她们说,也要来玩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