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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建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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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9/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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酢浆草

在我居住的城市里,总有酢浆草的身影,而且是一大片一大片的。

酢浆草的花不大,却很惹眼,紫色、黄色、白色,开起来一大片,风姿绰约、烂漫悦人。我最喜欢紫色,远远望去,似一匹锦缎,又如一片云霞。酢浆草最喜阳光,总是迎着太阳绽放。太阳下山后,酢浆草的花会收拢,像一把把鲜艳的小雨伞,挂在茂密的叶子间;第二天,太阳升起,那些小雨伞便慢慢昂起来,展开、绽放。

酢浆草在城里生长的地方,大概在公园,或者街上的绿化带里。非是我记不住,而是种花的人每年换着地方种。倒是老家的酢浆草,我记得很清楚,野坡上、垄沟里,去年生长的地方,今年也长,明年还长。

小时候,龙门口有一块晒坝。晒坝是三合土打的,农村里难得有这样平整的地方。收麦子打谷子的时候,晒坝最忙。其他时候,便是孩子们的地盘。晒坝的边上是田坎,每一年都会长满酢浆草。一到夏天,酢浆草的叶子便葳葳蕤蕤起来,叶子是圆形的,三个瓣,每一瓣像一颗心,看起来像是三颗心碰在一起。游戏累了,我们便往晒坝边一坐,摘几片酢浆草叶子来吃。嚼一口,一股酸溜溜的味道立刻从舌尖漫延开来。

因为酸溜溜的味道,老家也把酢浆草叫做酸咪子草。在我印象中,母亲从未改变过酸咪子草的叫法,就算是遇到公园里那些观赏的酢浆草。或许,母亲压根儿就不知道有酢浆草这一名字。夏天的夜里,暑气回落,母亲带着我和妹妹在院坝里乘凉,最爱将凉椅摆在长满酢浆草的那边,一手扇扇子,赶走嗡嗡的蚊子,一手摘酢浆草叶子。母亲让我们吃酸咪子草,说是可以解暑热,免得蚊子叮。对母亲的话,我那时是半信半疑的。

今年夏天,去清平避暑,住在“天哥驿栈”。驿栈是个农家小院,门口有一块水泥院坝。去那天正是大暑,城里的天气如上汽的蒸笼,一进清平,气温便降到了舒适的26度。中午,我在院坝里歇息,灿烂的阳光带着山野的清凉,将城市的喧嚣一甩而去。院坝里,几盆酢浆草开得正艳,一朵朵使劲朝着天空,花瓣极致地张开,像撕成五瓣的喇叭口。花瓣是粉色的,紫色的花脉从花心爬上来,阳光一透,满盆都是粉紫粉紫的。

客栈取名“天哥驿栈”,是因为老板叫天哥。天哥上面,母亲生了五个哥哥,不幸都夭折了。母亲担心天哥也养不活,便取了个小名“天娃子”,意思是天老爷送来的娃。母亲说,“天娃子”名字取得霸气,镇得住邪,肯定会交好运。天娃子长大后,村里人便叫他天哥。

天哥是土生土长的清平人,2008年大地震那天,天哥在家里,只听到四周轰声如雷,远处的一座座山头,犹如打断了脊梁一般瞬间坍塌,周围的一间间房舍,好像田里的油菜被拦腰铲断,齐刷刷折倒。眼见着自家小楼摇摇晃晃,天哥以为自己是跑不掉了。几分钟后,周围变成一堆废墟,只有天哥家的小院屹立不倒,成了名副其实的“房坚强”。天哥说,“天娃子”这名字管用。

前年,天哥在城里的孙女回来小住,被虫子咬了,白白嫩嫩的手臂肿起几个包,闹着要回城里。天哥打听到酢浆草可以消肿,赶紧到河边扯来一把,捣烂了给孙女敷上,果然有效。自那以后,客栈院坝里就多了几盆酢浆草。

在客栈那两天,我喜欢把凉椅靠近那几盆酢浆草乘凉。清晨,太阳从山顶跃出来,穿过薄雾的阳光,柔柔地笼罩着小院,洒在酢浆草上,一挂挂紫色的小雨伞便一点点撑开。我顺手摘下一片叶子,轻轻一嚼,一阵酸溜溜的味道便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与舌尖缠绕在一起。

我突然有了一个想法,或许,应该尝尝城市里那些酢浆草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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