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读不懂的是乡愁

人生苦短，百味交杂。最读不懂的是隐藏在我心中那一缕淡淡的乡愁。

很多时候我在想，什么是乡愁？人为什么会有乡愁？对于这一点，我有时思来想去，思也朦胧，想也朦胧。我心中那种滋味，总也难以言说，每每不禁慨然一笑了之。我在不经意间，竟已噙含泪水，模糊了从前所有的记忆。

而到此时的我又在想：人生何必太过于认真？或者因为太过于认真，给你留下的，可能就是一种无端的苦楚。

记得从前细小的时候，玉泉父亲时常带我返回南三岛灯塔滘脊村。那里有我外公、外婆的家。这令到我欢喜若狂！因为我又可以在南三岛乡下度过一个值得令人难忘的暑假，可以与表姐、表哥他们一起去劳动和玩耍了。

我虽然知道玉泉父亲的家是在南三岛田头村，可是我从来没有返回过，玉泉父亲总是要带我回南三岛灯塔滘脊村。那时我虽有时想的不明白，玉泉父亲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呢？但我想归想，想想也就过去了，并不究其个中原因。以至我后来每次返回南三岛乡下，途经田头村的边沿，却不晓得田头村在什么方位。这真是我年少时一种幼稚与无知呀。

后来随着年岁增长，我终于明白过来，玉泉父亲在他心中也有难言的苦衷。其实玉泉父亲十分眷恋他在南三岛田头村的家，可他却是一个无家可归的人。这断然便在他心灵深处留下了一道淡淡的忧愁。

玉泉父亲从小就是一名孤儿。他在三岁以前，父母就早已双亡，只留下他与唯一的亚贞哥哥，跟随南三岛谢桐村的外公、外婆和姨娘一起相依为命，历经几多艰辛苦难，才得以长大成人。

因为从小就没有了父母，玉泉父亲也就没有了家，原先颇为气势的上下踏四臂带拖廊的瓦屋，在数十年风风雨雨的剥蚀中，已骤然倒下。从此，玉泉父亲就是一个无家可归的人。这对于从前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来说，又有谁能够去读懂玉泉父亲这个中苦往甘来的滋味的呢？用玉泉父亲的话来说，他的命硬，他是死不去的人，他就是一束在南三岛海边风沙中绽放的仙人掌。

玉泉父亲在他脸面上，总是流露出他那一缕淡淡的忧愁。他的这缕淡淡的忧愁，其实就是他对父母双亲的思念，就是他对家的一种依恋。可是，玉泉父亲已经无法再叫应他的父母了，他原先在南三岛田头村一个好端端的家，因为家道的变故，已经荡然无存了，他只能在冥冥之中与父母相思团聚，他只能在冥冥之中幻想着他在南三岛田头村原有的家。历史呀，你可真是对我玉泉父亲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因为从有家变成了没有家，因为从小就没有了父母，玉泉父亲现如今却又成了为人之父，这便在他的心灵深处多了一份深沉与挚爱。他爱亲人，他爱故乡南三岛。玉泉父亲用他爱的甘露滋润着我们兄弟几人，让我们从小就感受到来自他那种深沉无私的父爱。

玉泉父亲时常对我说：万恶淫为首，百善孝为先。如果一个人都不懂得孝善，那他根本就不知道善为何物。是啊，玉泉父亲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去做的。他总是身体力行，珍惜家的温馨与亲人之间的那种天伦之乐。

一个人一旦有了家，为人父母者，就是家的基石。父母在，家就在；父母不在，家就不在。我们的人生也就只有剩下归途。家，是一个多么令人向往的梦的港湾。

稀稀粥好过饮，丑丑后妈好过婶。这就是玉泉父亲时常对我们兄弟几人讲起的一句口头禅，他时常表露出他对家的依恋，对南三岛深沉的缅怀。这足以表达了玉泉父亲和其他南三人一样，对家和故乡的那一种朴素情感。可是那时因为年少无知，我并没有真正读懂玉泉父亲藏于他心灵深处的心语。

玉泉父亲做人是真挚勤勉善良的。他宁可他人负他，他亦不负人伦天道。因为家道的变故，他与他的亚贞哥哥，从小就漂泊来到广州湾市谋生，并从此在广州湾市安下了家，扎下了根，他和母亲用辛劳的汗水哺育着我们几兄弟健康成长。玉泉父亲在用心血和汗水来营造他安置在城里的家，慢慢地也就淡化了对家与故乡的那一缕淡淡的忧愁。那时呵，因为我们兄弟几人开心快乐乖巧地伴随在父母身旁，所以能够让父母感受到家的欢乐。

作为父亲，无论儿子去到哪里，也无论儿子远在天涯，我的玉泉父亲永远都在思念和惦挂着他的儿子。这是他一生永远扯也扯不断的乡愁。

1979年，迎着中越边境的战火硝烟，我毅然奔向了绿色的军营，随时做好一颗红心两种准备，随时接受中越边境战火的洗礼，可是也带去了父母对我无尽的思念与牵挂。

1982年的夏天，有一天我忽然瞅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微笑地向我走来，还不时呼唤着我的乳名：“虾仔，虾仔。”

我不觉顿然惊喜起来！这不是我的玉泉父亲吗？是的，他就是我的玉泉父亲！此刻，他已真实地站在我面前！呵，我真想不到啊，玉泉父亲他千里迢迢从湛江来到我位于江西省全南县茅山的部队来看望我来了！那一刻，我与玉泉父亲在绿色的军营里重逢，我的心情是多么的激动啊。

玉泉父亲瞅见我在部队里平安无恙，他心中就别说有多高兴了。他那副忧郁的面容，终于泛起了欢乐的涟漪来。

后来，我陪同玉泉父亲在军营里度过了几天短暂而美好的快乐时光。玉泉父亲告诉我，因为他听说最近中越边境战事升级，很多部队都拉上去了，也因为月英母亲对我的担忧，所以他要亲自到部队来探望我。

听罢玉泉父亲这番言说，我的内心起伏连连，心中的情绪难以平静。我噙含泪水长久地凝望着玉泉父亲。呵，为了祖国，我的父母在艰难的抉择中把我送进了绿色军营，现如今因为对儿子的牵挂与思念，玉泉父亲又千里迢迢到军营里来探望我，这是我玉泉父亲一种何等深沉的挚爱啊！

我微笑地告诉玉泉父亲，我所在的部队是基建工程兵，一般不担负作战任务，我会在部队里好好努力，不会令你们感到失望的。玉泉父亲听到我的解释，他的脸面终于流露出舒心的笑意来了……

可现如今，岁月的印痕已在离我远去，已在悄然间模糊了我那深沉和遥远的记忆，正在拉开我与玉泉父亲的距离。玉泉父亲渐行渐远的身影，正在走向一个铺满阳光的殿堂，他已经永远走在一条让我无法抵达和触摸的小路上，带去了我一片无尽的怅然与无可奈何的思念，那便是一缕令我永远无法解脱的乡愁。

走进一个铺满阳光的殿堂，我的玉泉父亲，你好吗？玉泉父亲离我远去，也就成了我思念父母的那种说也说不清道也道不明的那一缕乡愁，并将永生伴我走向永远。

2019年6月16日写于湛江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