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拉班特的风

莫兰迪色

醋坛子和蜜罐子，每个恋爱里的人

好像都拥有这两样东西，在细雨的天气

为自己炮制一杯绝佳的饮品，

它比饮料更轻盈，比琼浆更惹人醉

“如果温柔有颜色，那一定是莫兰迪色”

它的美意若一只帝王蝶正在破茧而出

扫健康码，越过层层关卡和涌向街头示威者

的怒火中烧，在曼哈顿，布鲁克林，

亲爱的，你们忘记佩戴口罩了

雨晨

一场雨接一场雨，雨在深入，催促我的玉米长高

而我的犁头闪亮，它经过泥土和泥土的黑暗

早上是好的，晨勃是好的，阳光斜插进来，我想你

我想像一个懵懂少年一气手淫自己，他呼吸急促

脸色苍白，似乎他还轻叫一声，惊吓到自己

复杂而有趣的身体啊，一生我都在与你作战，杀戮

如拜伦所向往的“马革裹尸”的一生，何曾忏悔，

何曾平息，你体内的风暴，总是泛起残阳如血的美意

夜雨

凌晨一点，被雷声和闪电叫醒，

疾风和不再温柔的夜雨

疯狂横扫过瓦楞和屋檐时摔碎自己

溅起无数的小颗粒。

黑暗里我张大惊恐的眼睛

想到新破土的幼苗

低洼地块的玉米，

被浸泡在已发生内涝的雨水里

没有谁比我更懂玉米，

懂草籽，懂旷野里孤单的树和空旷的风

突然的雷暴撕裂长夜

几乎就在我们的屋顶惊现，

刚打开的灯熄灭了

突然断电，使路由器和笔记本

的指示灯不再闪动。沙发

我手触到的我的椅子，

电视和冰箱都和我一样

淹没在漆黑之中。

我看到他们的脸色黯淡目光呆滞

神情无助。我所能做什么呢

唯有等待和摸到窗边的手再次关紧窗户

以佛的慈悲情怀隐忍静候雨停下脚步

为被风摇碎散落在台阶上的花瓣

惋惜一会，而我的旧瓦罐

将在这清晨蓄满雨水

它沁凉，安静，

奔涌灼热的内心终于停下来

它沿儿口的缺憾和细纹使其臻于完美。

当雨停下来时天空业已鱼白

我的疲惫拖着我，

又到飘飞的雨中小憩

又好像做了一个优美且短暂的晓梦

短暂邂逅和告别都如此匆匆

一个角落里平时不常被我们注意的小小装置

保护了我们的电器和易碎的心

免于被雷电击坏，

冰箱，笔记本，路由器

我们都要感谢它，对它说声：谢谢你！

它就是漏电保护器，

它以默默的方式爱我们

为我们抵挡住强大电流而熄灭自己的方式爱我

布拉班特的风

我们说到思想和要写诗的德加

我觉得他的绘画可能更接近诗歌

看起来有趣，也很舒服

我们也说到“留白”，懒惰的

中国传统绘画，投机取巧的高手

他的留白是智慧和哲学

是其不想说的和想要说的总和。

是全部和最细小卑微的部分

是旷野和旷野上的风

是狂笑和喜极而泣

是一束草对天空的低语

是小人的秘密会晤，

而一无所知的人正步入他们设下的圈套

是空谷足音

是滴水穿石的执着与灵巧

是叶片上的光亮

是彗星的尾巴

是对宇宙的深情和我们对宇宙的一无所知。

我们也谈到与中国绘画正相反的

西画和雕塑，那正是我们

想说的和不屑一说的。

我们说到马奈和梵高割掉的血淋淋的耳朵，

说到那个妓女，和他的失败的爱情

说到他的私密

是一帧与女子有力的震撼的做爱素描

说到亲爱的弟弟提奥

说到他们在杂草间荒芜的墓碑

你曾到过那里。

说到麦田和鸢尾

说到他的富有和拮据中度过的最后十年

我们沉默了。

我们看到我们的微小，但不必卑微

我们比梵高幸运，比梵高不幸

布拉班特的风温柔地吹拂着你的发卷

为我们带来新鲜的风车和麦香

6.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