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屋顶唱大戏

转自《汕头日报》

南方特有的炎热潮湿天气，让在乡村屋内的我，不由想着出去走一走，转一转。就这样漫无目的在村子巷子穿梭徜徉，熟悉环境的人与物不时在脑海浮现。

潮汕独具特色的“四点金”“下山虎”“竹竿厝”等厝座，斑驳墨黑的墙面，长着青苔的巷道，不时能听到岁月深处的声音，还有那个天真无邪穿梭着的身影。在巷口，搬着竹椅坐着的老伯老姆们，轻摇着蒲扇还不时喊着，跑慢点，别摔倒了。一段并不长的道路，却有着一段很长的故事，形式多样，丰富多彩。或是这便是一个人的童年，点点滴滴的事情，总会在某个时候迸发出来。

人们搬走往新厝新楼居住了。如今老屋的巷子，已变得宁静。没有往日的喧闹，有点冷清，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脚步声。老屋老厝是村子变迁的印记，似乎承载着一段时间的故事。

社会的发展使人们向往着更美好的生活，所以老村落也被冷落。不知怎的，我的心头掠过一阵感伤，是对一个老村落还是对一个人的人生呢？情绪十分复杂，不想分辨。

望向天空，我看到屋檐、屋脊鲜艳亮丽的色彩，镶嵌着立体的花卉植物、飞禽走兽、历史人物、戏曲故事，色彩斑斓，惟妙惟肖，栩栩如生，像天边“活”着的风景，令人眼前一亮。

时光流逝，社会变迁，它依然如往日般色彩亮丽，形态逼真，光彩动人。不老的神话，不老的风景，在这斑驳的老寨，屋顶黑色的青瓦呈现着，这就是潮汕嵌瓷。

我想，老寨还是热闹的。

村落屋脊的嵌瓷，有《杨家将》《魏国男子天团·曹操五虎上将》《三国演义·张飞战马超》《封神榜·张奎战杨戬闻》《八仙阁》《老君骑青牛》《二十四孝》《桃园三结义》《三英战吕布》《渭水请贤》《郭子仪拜寿》《穆桂英挂帅》《薛丁山征东》《双龙戏珠》《宝莲灯》等塑像，看着仿如是活灵活现的“生命”，热闹非凡，寓意吉祥。

一幅幅立体图画，一个个逼真场景，也呈现着一个个美好故事，屋顶就像是露天舞台，他们在屋顶上唱着大戏。我如坐在露天大埕前，看着一个个穿着“潮绣戏服”的古装人物粉墨登场，身姿舞动，咿咿呀呀的声音袅袅。随着锣声敲紧，剧情跌宕，引人入胜，栩栩如生，闻其声已入戏中，脸上洋溢着幸福的表情。

潮汕嵌瓷，又名“镶嵌”“聚饶”“扣饶”等，是民间“活着”的文化瑰宝。“饶”，即为多、富足，也为“额外加添”意思。“聚饶”“扣饶”，也有清代周绍良《全唐文》所言“蓄聚饶羡”之意，百倍于往时矣，难怪有“潮汕厝，皇宫起”之说。著名作家冯骥才《潮汕观艺录》说：“瓷片色彩鲜丽，在阳光下光亮喜人，质地又坚硬，不怕日晒雨淋。用上嵌瓷的古建，个个都像戴上花冠。”如是吧。

嵌瓷的美妙之处，便是用一块块残瓷烂陶、釉彩图案，在能工巧匠的手下，化腐朽为神奇，变成一幅幅惟妙惟肖浮塑、立塑的五彩斑斓画卷，有火焰红、大铜绿、玉青、丁香紫、正黄、天蓝……我也惊叹于潮汕人的变废为宝、聪明智慧了。

都说“民间艺术是世界的，世界艺术在于民间”，我也想着潮汕的嵌瓷，能够一直传承创新下去，永远是潮汕文化的华美乐章。

“厝角头有戏出”，就这样在大埕前站着欣赏，我陶醉着流连着。

这个下午，老屋的屋顶也不再变得宁静，沉淀的岁月深处的屋脊嵌瓷，也再次刻在我的脑海中，照亮着人们五彩斑斓的生活，焕彩生辉。

本文首发于2023年8月13日《汕头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