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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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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12/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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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灯长明


(一)

我记忆里最明的月亮在三四十年前夏夜,它如同一盏不灭的明灯,照亮我清纯欢乐童年

入夏以后,每晚村庄都被此起彼伏虫鸣声包围。家前屋后,草丛瓦砾里面都有小音乐家,乐此不倦的演奏清脆悠扬的乐曲,歌唱我童年的快乐。当月亮升起时,我的世界就看不见黑暗了。

我和我的小伙伴一起玩耍,有时在月光下捉迷藏,有时去掀开墙角的瓦砾捉蟋蟀,有时用玻璃罐头瓶捉萤火虫。那时没有塑料的轻亮好看的矿泉水瓶,只有老色的玻璃罐头瓶,肚子胖胖的,口大大的,小手也捂不住。常常是捉了半天,忽然一个踉跄,瓶子就“砰”的摔了,瓶里的萤火虫呼的一下散开,星星点点的,没入夜空。没摔的小伙伴赶快盖好盖子,往家跑。我就拖着泪痕回家缠妈妈。妈妈一定在昏黄的煤油灯下做衣服,把缝纫机踩的“嗒-嗒-嗒嗒-嗒”响。见到我拖着眼泪鼻涕,妈妈准知道我摔了瓶子,立刻过来抱起我亲亲:“妈妈明天再变一个更大的瓶子给宝宝”。妈妈一抱我就不哭了,妈妈又拽过小手看看有没有破。妈妈见时间差不多,知道我要睡觉了,把我抱到洗脸架附近,打来一盆水,连洗带冲的把灰头土脑的我给刷个遍。

我记得我小时特别乖,自己上床就能在吵闹的缝纫机滴嗒声中以及柔晕的煤油灯下安然入睡。这是我上小学前的时光,那时农村没有幼儿园,可以一直玩到一年级入学前一天。我喜欢在月亮高挂的夜晚在村子里疯跑。当时的我想不出为什么我到哪月亮就到哪,就绕着村子转,我向东月亮也向东,我向西月亮也向西。无论跑多快,当我停下时,月亮依旧在我的头顶。后来在没有月亮的夜晚,我就发觉星星也一样,它们守着我的整个童年,让我的童年一直光亮。

上小学时,我写作文就写过“我走月亮也走”内容,现在想想好像还真是领先时代发展,因为后来大家就开始唱歌“月亮走我也走”了。在我看来,这都是一个意思。我上小学时学校也没有作业,天天晚上和月亮捉迷藏,数星星做游戏。有时我爸会强制我做些课外作业,不过很少。他总是要忙裁衣服、缝衣服,根本没时间看着我。所以我从没有为作业苦恼过。到小学五年级(那时小学是五年制),我家搬到了街上,我也转学到街上学时,我放学才开始有作业做。在做作业的间隙,我仍然记挂与我一起搬家的月亮,它还是离我一样的远,它还是一样的在我夜晚路上洒下光明。

照着我父母缝纫劳作的已经不是煤油灯了,换成了电灯泡,非常剌眼的那种。在这神奇灯光下,我占一半缝纫机桌面写作业,爸爸妈妈做他们的缝纫。我早早写好了,就自己上床睡觉。想想小时候真舒服,根本没有睡觉刷牙的概念。仅洗脸洗脚我就可以上床睡觉了。我小时嗜睡(不像现在老是会失眠)不怕吵不怕光,无论缝纫机声音有多大,无论电灯多么亮,我都能睡的香香的。有时我就在浪漫的想,我的梦里也是光明的,我的心里有盏灯,它从来不会熄灭。

 

(二)

我家搬到街上后,就在当时镇法庭前搭了两间小屋,作为爸妈缝纫店的门市,也是全家栖息处所。与小时候一样,我和哥哥都各占一个缝纫机桌面写作业,爸妈用另外的缝纫机劳作。一个电灯泡,照亮我们一家人。

我们那个小镇当时还是乡——南陈集乡,法庭叫南陈集人民法庭,是周边乡镇最大的法庭。法庭新分来的法官,官方说法是到我们乡下法庭锻炼。说是锻炼,其实一分下去就遥遥无期。我认识每一位新来的法官,他们也愿意带我玩。印象深刻的主要有:一身正气的夏法官,厚道正直的孙法官,才华横溢的滕法官,聪明机智的黄法官……

那时我家的两间小门市实在是挤,晚上孩子看书大人劳作,拥挤不堪。到周六周日,白天人多根本没法看书,我只能四处游荡。有一天晚上,孙法官没回市区,到我家串门,见我挤在爸妈缝纫机桌面上看书,“这孩子多受罪,快跟我走”。他把我带到他的学习桌上,我记得好像他的桌子上有“台灯”(自己把灯线挂到桌前,用根钉子钉墙上,高度与桌面不远),灯光很亮又不剌眼,刚刚好舒服。后来,我就常在他房间里“借光”,有时夏法官他们回家,还把宿舍房门钥匙留给我。如果是周末更好,法庭不上班,我就可以大摇大摆的在他们宽大的办公桌上写作业,我把要写作业一字铺开,然后选一课顺眼的先宠幸,特别带劲。

夏天黄昏,法庭下班后,院里静下来,滕法官搬个木椅到院里,找个小板凳,抓住一天最后一丝光亮,趴椅上写书,我知道他当时正在积极准备他从不说条件艰苦,只是孜孜不倦的书写梦想。我就跟着他学,也搬个椅子,在院子里写作业。但是他晚上写书,灯到半夜也不睡觉。我可不行,我吃晚饭前肯定能把作业写好,然后随便找本书看看,看一会困就睡大觉。等我夜里起床到院里尿尿,滕法官房间的灯一定还亮着。

其实夏法官对我最好,他把他的床给我睡觉,他回家时,晚上我就不用在后面父母的门市上挤,跑到他的床上睡觉。想到小时候泥头泥脑的样子,自己都嫌自己脏,但是夏法官从没有嫌过,我记得他说过最多的就是“小二勇聪明,好好学,将来争取考上大学!”他常常鼓励我要坚持,要学好。后来我考警察笔试过关,他待我如弟,教我如何应对接下来的考核,四处为我问询最新消息。(等我真的考上公务员,成为一名人民警察,他们几位法官就如自己考上一样高兴。夏法官当时就说:“小二勇,好样的!”)

我在他们的灯光下,读完了初中、高中,直到后来考上一所不怎么好的学校,也算是了了父母的心思。

如果有什么光比月亮更明更亮,那一定是他们几位法官的“灯”。滕法官教我抓住黄昏的最后一丝亮光书写梦想;孙法官教我厚道正直为人,坚持不懈的守候梦想;夏法官用一身正气、敢作敢为的魄力潜移默化的影响我。在他们的影响下,我树立了人生最初的梦想——成为一名法官,一名正直的好法官。尽管后来我成了一名警察,我仍牢记他们的一言一行。特别是在我同样分到乡下派出所时,我就想起了他们的坚守,想起了他们在平凡岗位上交出的璀璨答卷。尽管有时同样很迷茫,但是我深信,只要有一丝亮光,就可以书写梦想。

他们的“灯光”亮年少的作业本,也照耀我一路前行,更让我一生记恋。

(三)

到我高三时刻,父母到车站对面、广电大楼的后院布匹市场租了个小门市谋生,我在外地上学,周未回家。那个小门只有不到30平方,我们一家人就住在里面。我的父母做裁缝,晚上往往要加班到很迟,有时晚上我也在家看书学习,就在堆满衣服的缝纫机边上挤出一块空地放书。为了让房间明亮些,我们家在屋顶两边装了两个日光灯。

我在这微白的灯光里看书,对缝纫机的嗒嗒声是充耳不闻。但是灯光会随着缝纫机上转盘的转动,而变得一闪一闪的。这灯光时常会让我的眼睛疼,并且发花。

从入夏开始天不太冷,我常和哥哥,或者一个人带着书,到小巷外面的大治路晃荡,往南走到车站广场,那里的路灯是全市最高最亮的,我记忆中这座城市没有比这里的路灯再亮的了。广场的微风带着凉意很让人舒爽。我们一般找个广场上椅子、石块、台阶,或者高点的路牙石。有时是兄弟聊天,有时是一个人发呆,发呆完了再看书。我最喜欢武侠小说,然常不能如愿,所以是有什么书看什么书。看着看着眼睛就开始模糊。我不得不站起,靠到路灯杆上,心里感觉这样要离高高在上的路灯近些,如此看下去,看到感兴趣的地方,就折一下,有时也用指甲掐个印子。如果回到学校还有记起这个片段,就会找个本子摘下来。一般折痕很好找,找指甲掐的印子则很难,或者根本找不着。有时在我家的小门市,我把书举到日光灯处(小屋不高,伸手可勉强触顶),透过那剌眼的白光,我也能找到掐痕。有时是当时看着很感动,等终于找到当时标记的内容想摘抄时,竟感觉索然无味,于是就扔在一边,不了了之。

我常在这清冷路灯普照的车站广场发呆,看行色匆匆的旅人,看昏昏欲睡的三轮车夫,看脸皮很厚的拉客者,呆若木鸡的大妈。当一辆长途大巴车,停稳开门后,旅客还未下车,散在夜色各处各色人等就在车门前挤了起来,嘈杂声如散鞭炮一样炸开,昏昏欲睡的车夫顷刻间精神抖擞的喊了起来“一块钱就走--一块钱啊——”;“荷花旅馆,经济卫生,什么都有啊……”刚才还呆若木鸡的大妈忽然间灵魂归位,加大音量嗲声嗲气的叫了起来;挤在外围的车夫,则佝偻着干瘦的身板,把奸笑堆满了又黑又皱脸,推着拉杆箱前行的旅人身边凑,“哪去啊,哪去啊,兄弟……”话还没停,那粗糙的手已经娴熟的伸了过来,要抢提拉杆箱。旅人拉着脸绕过车夫,一声不吭的继续前行。一个旅人的无视丝毫不影响车夫脸上的满溢的廉价的笑容。车夫浑浊的眼中失望一闪而过,立刻麻溜转向下一位旅人……随着最后一位旅客没入夜色,大巴闪着刺眼的灯光驶离,广场又恢复了宁静。刚才的喧闹恍如一梦。呆若木鸡的继续依着灯杆站立;三轮车夫趴在车龙头上,带着些不甘心,迷上了眼……只有抢了生意的,和旅人一起,从昏黄的路灯光中消失。

我在灯光下看书,看旅人,看形形色色的谋生者给我上演各种新奇或者老套小戏。这里教给我好多的知识是学校里学不到,书本上找不着的东西。直到周日下午,我也背上行囊,走进车站,坐上远行的列车。

其实在这段时间,在我们那样的普通学校,流行着“毕业就是失业,学习没有用”的基调。作为在社会最底层出身的孩子,我也是常常的迷茫。我常看着灯光下各色劳苦大众的身影,发呆思考。我带着这迷茫的昏黄进入梦乡,父母劳作的灯光依然在我的梦中闪亮。

这时我常在日记本上记小时候的月光,记我在南陈集的“借光”。我的脑海中常会映放一些人辛苦的身影,一些人的坚守与不放弃,“天生我才必有用”我这样想。继续看我手中书,不敢放弃学业,努力成为我们班级唯一的中国共产党党员。到大学毕业,我已经成了6名同志的入党介绍人。

我记得毕业参加招警考试时,我这个计算机专业只招一人,但是有好多人报名。我很想放弃,但是又别无选择。特别是后来听说有很多人都交了几千元上了上了专门的培训班时,感觉自己就是个陪考轨道上的玩具小丑,转不了头,又没有希望。

黄国梁法官很关心我,鼓励我要努力,你考你的,不代表他们就能过关”、“要相信考试的公平公正!”还好,尽管我没怎么看书,笔试顺利过关。面试过关后进入体验,其中一个小伙伴与我是同一个岗位的,对我们都很热情,聊天时我们就知道原来他爸是当时*县公安局局长,这些市局带队的冷脸大干部,他都认识,这个叔叔,那个伯伯的,他全知道。我想完了。可惜等到量身高时,一视同仁的考官要求各人把袜子脱了,结果在考官公正又严格的坚持下,量出他矮了一厘米,体验不合格!

等待结果的日子,我整夜难眠,偶然睡着了就进入连绵的梦境,有儿时的月光,父母门市的灯光,南陈集法庭的灯光。这些许的光,一直亮着,如鞭笞崔我,让我在梦里还在奔跑。直到真的到公安局报道,全家人以及很多关心我的人才松了口气。

今天,我已经从警二十余年,时光不同往日,一切安好。回首处,在每一个人生关碍,总有不间断的光,将我的心灯点亮。

心灯不灭,脚步不停,梦想就在前方,我坚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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