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灯风雨寒窗破，读书不知秋怒号

“一灯风雨寒窗破，读书不知秋怒号，恍如扁舟在江海，但觉四壁皆波涛。”前两天三石兄弟在微信群内提到这首诗，初我以为是他原创。后来又专门向他请教，方知是旧唐诗，为钱惟善先生所著。

之所以对这首诗感兴趣，源之于同对读书的爱好，源之于我曾有过类似的生活经历。我初中时有一阶段在他人接济照顾下，短暂寄居于一间小屋。小屋简虽陋破败，却前后寄存了数位有趣的灵魂。我在此室寄居时，某寒夜便赋“诗”以记之：“枯木修作门，风过香处处。小窗心眼大，日月时时驻。四壁进风雨，灯光迷如雾。一书如在手，心暖春常驻。寸书开天地，字字煲江湖。碎绵草上温，枕月盖白云。前脚大川过，腾云生后步。阅完欲睡去，指硬如破玉。被凉难成眠，重又翻破书。丢书触红砖，寒冰剌心去。破砖入青史，吾等此间居。前人入龙门，后者复笃笃。寒自脚下生，中肚常咕咕。上堆书千卷，跛桌垣墙扶。众鼠戏寒足，兴来陋室赋。”

当时我初中，因为家无房，临时寄居在老家南陈集镇上法庭院内的一间小屋，那间屋在法庭与隔壁供销社两个单位交界处，用砖头临时搭建而成。其门也是有很多缝的破旧木板制成。小屋估计有十来平方，中间隔一堵墙，外面是灶台，相当于法庭的食堂。里面有一张破床，上面铺满了麦草杆，麦杆上有已经破烂不堪的棉胎，我也不知道是哪来的，用于冬天保暖。我母亲那时给法庭代伙烧饭，所以我也就可以常常住在这间“宽敞”小屋，既是书房，也是卧室。但是在我来之前，已经有一位学子寄居于此，他在此居住数年，参加了五六次高考，终于考上大学才搬走。他搬走了，我才正式“入住”。夏天问题不大，总有虫鸣如乐为我枯燥的作业伴奏，野鼠竞逐调戏我臭味相投的两足，月光如水洗涤我饥渴的心灵，更透过门缝入我美梦。冬天就难过了，那个破木板门老是漏风，被我们用硬纸板与报纸堵了好几屋，似乎也不管用。但在此睡觉的好处有两个，一是电费不要自己出，二是晚上看书不打扰人。如此，我可以通宵看自己喜欢的各种书籍。金庸、古龙等等武侠江湖传说，我都是在这里看完的。我有一阵子，还常常彻夜抄写古龙的书，我非常喜欢他的江湖外景描写，字不多，意境很美，江湖很酷，生凭快意。想苏东坡三抄后汉书，那是主动求上进。我抄古龙小说，纯粹是爱好。尽管我抄闲书仅仅是在挥霍青春，仍然让我有许多意外收获，当我偶尔写小说时，立刻就能飘出熟悉的江湖味道。“旧书不厌百回读，熟读深思子自知”。文科是厚积薄发的事，如果我写小说，一定会有古龙的江湖味，兴许也能出个小名。不过我这种“不务正业”的梦想，随着高中选了“理科”而被无情掐灭。

其实当时看书，是真正的书荒，一本书在同学中往往流传数以百遍，等我终于乞到时，已经残破缺页。往往，郭靖打到关键时刻，就少了两页，此时的难受如同面前米饭里出现了个苍蝇。只好凑合着继续看，再看可能又在关键那页中间被哪个调皮的师兄钻了个洞，忍着继续看。终于把上册看完了，却再也借不到下册，至于说要自己买，那是想也不敢想的。还有的时候更可怜，有大把无聊的时光却只得有一本破书，翻了一遍又一遍，还是弄不到新书。想想今天的孩子，旧书不要，家里有现成的，版本不对的还要重买等等。提起这些骄蛮的问题我就生气。想当初，我看书，根本没有资格挑选出版社是谁，字能大部分印清楚就非常满足了。

我那时看的最多的是《少年文艺》，由全班唯一一位家里富有的同学定的。他有时带到学校看，我们各位小伙伴则卖力讨好他，想讨书来看。学期结束了，语文考完了，我才讨到已经破旧不堪的一本。当时的兴奋之情，以我现在的文学写作水平实在是无法描述。记得我在里面看到了一位小作者青涩的青春故事，第一次燃起我懵懂的作家梦。可惜这个梦想没坚持多久，就消失的一干二净。

今天有点不敢回忆，可当初居住这间小屋，实在感觉是很“奢侈”，在当时比我们一家四口挤在父母裁缝的门市小屋里敞亮多了。相较今天的境况，如同从寒冷的冬天街头忽然走进了温暖如春的高档宾馆一般欣喜舒适。所以在小屋里，无论看书写字睡觉，样样都很开心。冰凉的回忆中散现的是旖旎美妙的旧时光。不过我似乎并没有住多久，后来父母勤劳终有收获，我们家在街东头的“河东村”买一栋二手的两屋小楼，我也就此结束了几年的寄居生活。自由自在看书的习惯也就此中断。然而每每回忆起这段读书的故事，总如有蜂蜜入喉，一直甜到心间，无有一丝苦味。

现在人们对书的挑剔常让我不能理解，而且今天人们读书也很难有当初的专注。不过只要能坚持每天读书，总是好处多多的。有道是“壮士腰间三尺剑，男儿腹中五车书”,如果改变不了自己的处境，那就多读书吧；东坡先生说“粗缯大布裹生涯，腹有诗书气自华”，羽绒服不需要太漂亮，随意省点可以买好多书。书本会让你最初朴实的灵魂闪出奇光异彩，让你本来暗淡的灵魂蜕化的熠熠生辉，让你平常的灵魂幻化的妙趣横生。如此坚持下去，你再无需名牌装饰，因为你将悄然变成光芒四射的“大牌”。

很多人对于书都有一种说不清的眷恋之情，比如我，每见到感兴趣的书籍，恨不能立即买下来。某网购平台依靠大数据技术及时发现我的这些“弱点”，有段时间，总是给我推送相关书籍，悄悄的就掏空我的钱包。俗话说无商不奸，掌握了科技的奸商真是让我等书生防不胜防啊。虽然如此，却让我的藏书日渐增加。古人“卖却屋边三亩地，添成窗下一床书。”我还好，没有三亩地卖，工资却是一月用尽下月来，少有山穷水尽之尴尬。日常生活中倒是常常“寒夜读书忘却眠，锦衾香烬炉无烟”。不是炉无烟，是忘关空调或者取暖器，惹来河东吼狮的责骂是时有发生。特别是别人忙于家务时，我却端坐书房捧着书本，显然是“不合时宜”的讨骂。更有夫人之取笑“怜君白面一书生，读书千卷未成名”。是的,既没出名，也没有点经济利益，怪不得夫人的讥讽。然于我而言，读书这种爱好并不要找理由，如果非要找理由，那也并不是为了出名或者金钱，我所贪图的不过是心灵的慰藉，难得的宁静与心香。

于谦说“书卷多情似故人，晨昏忧乐每相亲.眼前直下三千字，胸次全无一点尘。”意为浏览过无数文字后，心中再无半点的尘世杂念，这是多好的一种境界啊。古人还说“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有马多如簇，书中自有颜如玉。”所以，我们生凭所需，都藏在书本中，静待我们发掘。生活也难免不如意，我们的心海欲望难免波折起伏，怎么办呢？那就读书吧，读好书，读有益的书，去汲取丝丝精神食粮，一定可以寻找到我们所有想要的答案。对我来说，如日日得有读书时，该是多么美好且奢侈的事啊。

今天，随着我们生活条件的提高，人们鲜有寒窗苦读的境况了。哪怕在三九寒冬，大部分人家的室内也温暖如春，那么，我们又有什么理由不好好读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