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古称颂,万人喜爱的苏东坡有多样闪光的身份:文学家、书法家、美食家、画家,历史治水名人。我在一本书中看到人们这样说苏东坡“改朝换代不换对苏子之爱”,可见苏坡在中国文坛的地位,诗书画,美食皆有登峰造极之作,儒释道三家家家精通。从“东坡肉”到“眉山东坡酒”,从书法名帖《黄州寒食诗帖》到“何妨吟啸且徐行”的名诗佳句,无不显现苏东坡这位艺术巨匠无可撼动的地位。
淮安地处长江以北的核心地区,邻江近海,为南下北上的交通要道,区位优势独特。在水路为主的历史上也曾作为“一线大城市”,漕运枢纽、盐运要冲,与武汉同冠为“九省通衢”。
所以,淮安避不开苏东坡,苏东坡也必与淮安有故事。
翻开史书,苏东坡曾多次经过或者短住淮安,尽管只是绵长中华历史进程中弹指一挥的间隙,沾上淮水的苏东坡,“蚕蛹化蝶”,思想进入新的境界,政治生命渐渐迎来第二春,而中华历史多了两个醒目的大字:“清欢”。
苏东坡历史上多少次经过淮安很难考证,“阁子”老师的文章《苏轼在江苏的南来北往之驿路清欢在淮安》中给出了数字“十三四”次,我自己也找了一些与苏东坡有关著作去数了一下,未能得出准确结论,但是我倾向于苏东坡往返路过淮安的次数,应该远大于有记载的十三四次。
元丰七年(1084年)三月初三时,苏东坡以戴罪之身尚在黄州定惠院后花园乐享逍遥。几天后便有消息传来,宋神宗拟将他改调地方。四月一日,苏轼作《满庭芳.归来去兮》告别黄州父老,转道九江,前往新任地——汝州。七月到金陵时,朝云所生的才十个月大的幼子遁儿夭折。
遇此挫折,苏东坡向宋神宗上表请求能在常州定居。在未获批准之前,苏东坡必须按任命继续勉强前行,但是当时他的经济状态已经到了入不敷出的地步,全家人处于一饱难求的边缘。走到泗洲(淮安市盱眙县)的淮河边,苏东坡写了数首诗,首首都有饥饿的窘状,在《寄蕲qí簟diàn与蒲传正》一诗中,苏东坡说“东坡病叟长羁旅,冻卧饥吟似饥鼠。倚赖春风洗破衾,一夜雪寒披故絮。火冷灯青谁复知,孤舟儿女自嚘yōu咿”。诗里苏东坡又病又饿,自比夜里啃啮东西的饥鼠,而儿女们没有炭火取暖,被子破旧又没有食物,饥寒交迫下如动物一样哀号。
当年十二月,苏东坡在泗洲上书皇帝,写道:……但以禄廪久空,衣食不继。累重道远,不免舟行。自离黄州,风涛惊恐,举家重病,一子丧亡。今虽已至泗洲,而资用罄竭……无屋可居,无田无食。二下余口,不知所归,饥寒之忧,近在朝夕……
苏东坡一行到淮安时,天寒地冻,淮水结冰,舟不能行。苏轼被迫小住泗洲。当时的泗洲知洲为苏东坡“粉丝”,慕名前去拜会,日日陪其游淮美景。在南山(盱眙境内,今名第一山),观淮水浩渺,赏南山美景,苏东坡欣然挥毫写下了千古名词《浣溪沙.元丰七年十二月二十四日,从泗洲刘倩叔游南山》:
细雨斜风作晓寒,淡烟疏柳媚清滩。入淮清洛渐漫漫。
雪沫乳花浮午盏,蓼芽蒿笋试春盘。人间有味是清欢。
我们从上面的描述中可以知道,苏东坡其时处于人生最窘迫的境地,穷困潦倒,缺衣少食,容貌憔悴,上命不知,前途不明。但他内心的豪放、豁达以及超凡脱俗依然如故。此间吟出的“人间有味是清欢”成了千古绝唱。
野菜非山珍海味,可以说是遍野可取。并且苏东坡当时吃野菜的状况与我们今天也不一样,在食不果腹情况下,能吃出“清欢”,是史无二人。怎么解释清欢呢?林清玄在散文《清欢》中说,清欢几乎是难以翻译的,可以说是“清淡的欢愉”,这种清淡的欢愉不是来自别处,正是来自对平静的疏淡的简朴的生活的一种热爱。当一个人可以品味出野菜的清香胜过了山珍海味,或者一个人在路边的石头里看出了比钻石更引人的滋味,或者一个人听林间鸟鸣的声音感受到比提笼遛鸟更感动,或者甚至于体会了静静品一壶乌龙茶比起在喧闹的晚宴中更能清洗心灵……这些就是“清欢”。
然而清欢最早并不是由苏东坡提出,文人雅客对清欢皆有追求,冯贽 《云仙杂记·少延清欢》:“陶渊明得太守送酒,多以舂秫水杂投之,曰:‘少湮清欢数日’。”黄庭坚说“身健在,且加餐。舞裙歌板尽清欢”,王禹偁chēng说“声拂琴床生雅趣,影侵棋局助清欢”,陈允平说“对此频胜赏,一醉饱清欢”。人人笔下有清欢二字,然意不尽相同。
林清玄说,清欢之所以好,是因为它对生活的无求,是它不讲究物质的条件,只讲究心灵的品味。我在写文的此时此刻,正是辞旧迎新的良辰佳时,四面鞭炮轰鸣,窗外烟花绚烂闪耀,家人围观电视,不断有欢笑声传来。但是与我有什么关系呢?清欢在心中,不在外向。内心清欢应当与耳边连绵不断的“巨响”无关,桌上一杯温水可饮,面前一台电脑可用,手边一本闲书可读,人生当别无他求。
在淮山淮水灵气沐浴滋润下,苏东坡思想进入清欢之境,也逐渐迎来其个人政治生涯的“第二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