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成为警察,与一群法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1988年我小学五年级。那时父母为谋生,在南陈集镇(乡)法庭前临时搭了两间小屋做裁缝谋生。当时法庭条件简陋,在乡下工作的法官没地方吃饭,就在我家代伙。从此我就结识了许多法官,有的是军人转业、有的是大学生刚出校门,但多是穷人家的孩子。他们一身正气、嫉恶如仇,如同一束光,照亮我的成长之路;他们正直、善良、厚道,如同兄长般照顾我、关心我,在我的心中埋下正义的种子。三十余年来,这些种子深深扎根于我的心灵,向着光茁壮生长,无时无刻不催我奋进,促我努力。
夏法官性情耿直,在我成长之路种下了正直为人的种子
夏法官一工作就分到了南陈集法庭。那时他风华正茂、意气风发。他说话办事一身正气,刚正不阿。用老百姓的话说就是“性”!我记得当时,好多当事人都佩服他,提到夏法官,很多人都数着大拇指夸他,说他敢做敢当,敢为民做主。我印象最深的是一位受家暴折磨的妇女来法庭起诉离婚。这位可怜的妇女在南陈集法庭哭诉,夏法官他们几位法官听到,均怒火中烧。夏法官当时双眼瞪圆,拍案而起“这还有王法吗?程**开传票,现在就去给他(指受害人丈夫)弄来!我就不信治不了他。”
有一次吃晚饭(那时法庭没有食堂,在我家代伙),谈到街上某村的村霸王*借钱不还的案子。我当时对他们几个法官非常崇拜,他们一说什么案子,我就认真听,尽管可能大部分听不懂。程法官说“债权人一是苦于没有借条,二是惟恐法官被王*受买断案不公”“当事人好像对我们猜忌挺重的,这案子可能不好办。”夏法官当时丢下筷子,边开玩笑边说:“当官不为民作主,不如回家卖红薯,这案子你调给我办,看我怎么办它。”后来案子到夏法官手中,夏法官把借款赖账的村霸找来谈话,一通话谈下来,没到开庭,这位就主动还了钱。我不知道话是怎么谈的,但是这让我更加坚信“邪不压正”公理。
夏法官心藏正义、嫉恶如仇,直言快语。我当时尚不能完全理解。但是他的很多行为让我铭记一生,也在我的成长之路种下了正直的种子。后来我考上警察,不管是在派出所,还是在机关支队,都不曾忘记夏法官那普通朴实的话语。在从警之初,就立下誓言,要做一个如夏法官一样嫉恶如仇、敢作敢为的人。
黄法官视民如父,在我成长之路种下了“知恩图报”种子
黄法官老家的村子,与我老家的村子紧密相邻。我们都是穷人的孩子。他的小名叫“黄小二”,在他成长的年代是中国正困难的时期,他的父母与当时许多农民一样,在烟叶站做工挣工分养家,吃尽辛苦。他深知百姓生活的艰难,深知普通百姓养家的不易。在我不做作业的夜晚,我就粘着他,他就给我讲他的少年“黄小二”的故事。这些故事虽不足于外人道,却刻进我的生命。他也讲他遇到的当事人。我记得一位当事人可能是个残疾(也可能是老人),具体案子我当时根本听不懂,只知道这人行动不便。几经周折,他终于艰难的把案子办结。他当时讲他对案子的体会:“你看看他,如同我们老家父母长辈一样,磕磕碰碰的跑街上法庭来打官司,左一腿右一腿,四处碰壁,上个台阶都要挪半天,真是不易。我今天要是不能快点把事办了,我就是个不称职的法官”。
我至今记得高考前的一个繁星满天的夜晚,他与我在法庭前谈心,“我们都是穷人的孩子,除了好好学习,别的没有出路,也无以回报父母亲人的辛苦与汗水。”他鼓励我好好学,好好考:“只要积极努力,穷人的孩子一样有希望!”
我从警后,他已经调到检察院任职,又在百忙中喊我去谈心,知我分在乡下派出所,家穷人丑,一直单身。便四处张落给我介绍女朋友。他说我们的父母培养我们上学不易,我们一定要积极工作,好好表现,不能忘本。他说了很多很朴实的话语,勉励我定要做一个知道感恩的人。
孙法官朴实无华,在我成长之路种下了厚道耐心的种子
孙法官是市里人,分到南陈集法庭(地点在农村)开始有点不适应。我一放学,他就找我玩,问这问哪的,农村的样样他都很好奇。他说话和蔼亲切,且从不发脾气。他正派厚道,大小事都分得很清,一是一二是二,可以说是童叟无欺。
我对他记忆最深的就是帮当事人核对账目,他哪怕晚上不睡觉,也要帮当事人算得清清楚楚。他的口头语就是“一是一二是二。”当时有老人来法庭起诉子女不养老,碰巧是他接待。他认真的倾听,做笔录,帮老人办理立案之类手续。有位法律工作者也在等办事,见孙法官不急不慢的半天也没办好,看看就过了午饭时间,就拉着孙法官说“老头子什么也不懂,你就不能赶紧应付应付,让他回家算了。”“那不行,我接了就要办好,谁都一样。”孙法官说。
我记得孙法官的好多事,我最佩服的是他把这许多鸡毛蒜皮的小事,不急不躁的办好。无论多么迟,多么烦,他都能保持微笑。记忆中从没有见他发过火。许多当事人都说过:“孙法官真是一位老实人啊!”
后来我到了派出所工作,也常常遇到类似的情况,有纠缠不清的妇人,有耳聋难言的老人,有睚眦必报的小人,有时被缠的着急了,想发火,有时累了烦了就想随便应付,孙法官的纯朴的笑脸便在我脑海闪出来,让我静下心来:“谁让我是人民警察呢”。孙法官是好法官,我想我要当好警察。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我在南陈集法庭前生活的时间,先后认识了好多法官,比如一心钻研理论学术的滕威法官、比如业务精良的龚振军法官,比如英雄军人徐银海法官,比如平和善良的孙润年法官……在他们的影响下,我很小就树立愿望,要成为一名好法官。长大后却考上一所机械类院校,学了计算机专业。眼看与理想南辕北辙。毕业那年收到家乡招警的招考简章。没来得及领毕业证,从学校开了证明就回家参考。一不小心就考上了警察,这不一干就是23年。这工作虽不在法院,可也与法院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与法院的缘分其实不止这些,因为我的媳妇也是一名基层法官,她叫朱艳红,是一名民事法官。共同生活十几年来,我更深刻的见证了法官的辛苦、忙碌与心酸,也陪她一起流泪、一起熬过人生最难过的时光。
今年是我从警第二十三年,一天下午去淮阴区法院接爱人,看到夏海军法官。他亲切的喊我“小二勇(我乳名),又来接小朱啊”。夕阳下,他斑斓的白发熠熠生辉,脸上写满笑意的皱纹绽放如花。当他转身离开时,我见他背影微弯,已经不是我心中挺拔笔直的脊背。几十年的法官生涯,将他的样子刻画成一株老松,苍劲挺拔,曲折向上。不禁想起一句歌词:“不明白的是为何人世间,总不能溶解你的样子,不变的你,伫立在茫茫的人世中”。
三十余年时光如白驹过隙,我从一名小学生成长为一名两鬓斑白的老警察。这群普通却闪耀着光芒的法官也献出了青春的风华正茂,向人民交出了自己遍洒心血的答卷。
感谢这份缘,感谢这样一群平凡的法官,具体而真实,如兄如父,如光不灭。我便在这光中成长,一路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