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河船鸣
淮河边的夜很静,静到连虫鸣都异常的嘈杂,连风抚干枝的声音都很刺耳,有时,你还会听到若有若无的波浪声。这波浪声如同隔壁老人的鼾声,连绵起伏且经久不息。
“呜——呜——————”
突然,就在很远很浓的黑幕里,传来宏大又低沉的船鸣。这船鸣会拖着长久的余声,直到你昏昏欲睡的大脑。
此时,有人已经甜入美梦,有人在挑灯夜读,有人在促膝夜谈,有人在灯红酒绿中沉浮,有人在漆黑操场上夜跑,但是也有人正在路上,聚精会神的前行,他们的目光透过眼前的黑暗,瞄向心中的远方。有的人的脚踏实地前行,有的人,脚下连一点泥土也没有,只有凶险的浊浪。
他们高鸣号角,逆流而上,单枪匹马向世界宣战。
这声音很大,只有河边人家常常听到,但是他们不以为然。偶在河边出现的人,会在心灵上产生些许震撼。
也有时船鸣会在凌晨响起,惊醒熟睡的太阳。于是,太阳活动一下筋骨,懒洋洋的冒出第一缕晨光。
天亮了,船鸣便不再有。甚至让人忘了,此时,仍有船在顺流而下,或逆流而上。
丧钟为谁而鸣?
多年前,单位安放在居民密集的区域。常常在上班时,忽然就从周边的居民区传来洪亮深沉的哀乐。那哀乐常常很深沉悠长,并且长久的持续着。
“准是哪儿又有人去世了!”“这次不知道是谁呢?”
有时,我们被嘈得无法办公,就聚在一起讨论着。
并且,这样的哀乐时常会响起,有时方向明确,有时却是来自不可知的远空。
哀乐其实就是丧钟,经过装饰的丧钟。
那时我们都很年轻,并不曾在意这些哀乐,以为是别人的,与自己无关。一转眼,单位搬离已经数年,我们俱已年过半百。
想起那哀乐。我们曾以为吹响的是别人的哀乐,直到后来才知那是每个人的丧钟,谁不是在向死而生的路上步行不辍呢?
时光就是这样,在别人的丧钟里流走,在活着的人闲谈里淡去,在人们悲伤或喜悦里消失。有时我们庆幸,我们还拥有年轻的岁月,就在我们的庆幸中,时光又被偷走。后来我们又为老去而感慨,时光又在感慨里消耗殆尽。
海明威说过“谁都不是一座孤岛,自成一体。任何人的死亡都使我有所缺损,因为我与人类难解难分。所以,千万不要去打听丧钟为谁而鸣,丧钟为你而鸣。”
人,多会听到名义上属于别人的丧钟,都听不见名义上属于自己的丧钟。
人可以做的是在自己冠名的那一次丧钟敲响之前,给这个世界多画点记号,告诉后来人,你曾经来过。
十二月的落叶声及其它
也许是一年的尾声,无论是阳历还是农历,这一年都已经流走。生命中再没有这样的一年。
晨跑的路上,落叶不断的从枝头飘落,我以为它如此卑微,落在地上也不会有声音。可是在十二月的一个午夜,我跑步的终点,我清晰的听到一声轻微的“啪”。我蹲下来,搜寻这声音的来源,接续而落的叶告诉了我答案。这声音将持续整个十二月,是大自然的声音。
领导开会,语重心长的教导大家,不厌其烦的警醒我们抓每一刻时光。哪怕在最后一秒,也不能虚度。他的声音如同寺庙里的警钟,在我们人生的路上震慑心灵。
人生不过三万天。在这可数的时日里人不断制造声音。有一天我们终于没有声音了。那说明我们已经转战到另一个世界了。
从“哇”的一声啼哭开始,人呱呱坠地,此后便没有安定过一分一秒,哪怕睡着了还要打呼噜,从细微匀畅婴儿呼,到鼾声如雷的成人呼,再到最后时日的气若游丝。
有时我们高兴了,我们心满意足了,就哼起欢快流畅小调,或者我们悲伤了,就唱着低沉哀伤的悲歌;
有时我们失意了,愤怒了,我们“噼噼啪啪”的制造嘈杂刺耳的声音,吼杂乱无章的歌。
有时我们要觅求知音,便拂琴而奏“高山流水”,听懂的人便会在这声音中出现。有时她姗姗来迟,有时他脚踏七彩祥云,翻着筋斗云,踏空而至,有时他不带一丝声响,就站在了面前。
有时我们想起某个可爱的姑娘,耳边回响起她那声音,喜欢一个人,她的每一点点声音都变得悦耳动听。我们在没有她的世界大声呼喊,尽管天地山谷皆有回音,可失去的再不会回来。
十二月是一年的尾声,人生也有十二月,那是人生的尾声,是人生的现在。因为你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更有可能每一月都是十二月。
所以在十二月,你当警醒,你当尽力折腾,你当让人们听到你心跳加速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