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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建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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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809/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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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泽行系列之三:

古城古韵

赵建平

从白雾回来,时间却还早。先到以礼河,吃了晚饭,然后回到会泽县城。

傍晚的会泽县城,到处氤氲着暖暖的气息。“十字街”是会泽古城的地标。东直街和西直街全用石头铺成,青青的石板路,在岁月的磨砺中,留下苍凉斑驳的印痕。街道两侧,低矮的木房,破败的土墙,让人感到有一些陈旧。但抬起头,你会看到屋檐青瓦、残垣断壁上生长出的青草,却给这上了年纪的房子和土墙添了生气和情趣。屋檐下,是一些卖零零散散百货的铺面。一条街,一条巷,弯弯曲曲宽宽窄窄,在夕阳下向前方延伸。一半在阳光下晒着,一半却遮在了屋檐下。街上的行人,也就在这半明半暗的街上趿着拖鞋,遛达着闲逛着,节奏很慢,很慢。

偶尔,在老街上也有裹着小脚、戴着黑纱巾做成的帽子的老女人,拾掇几个凳子,坐在屋檐下,迷离着眼睛,看阳光,看行人,或者困了的时候,就靠了板壁,略为仰着头,打盹瞌睡起来。一切都在澄静,一切都那样地安逸。阳光,老屋,街道,行人,以及舔着爪子,慵懒地蜷睡在屋顶上的老猫。

这些,在老城,就是风景,也是故事。风景与故事,都浸淫着风风雨雨。

古老的街上,有杂货铺,有小吃店,也有卖衣服卖电器的,浓郁的商业气息却让人感觉不到喧嚣与繁杂。因为会泽产铜的缘故,西直街也有几家卖铜器物件的,在这些店铺里,可以寻到一些会泽铜商文化的气息。古街上的“工农小学”和“三味书屋”,让我记忆深刻,很有历史的味道。特别是“三味书屋”,面墙有一些斑驳,但自然让人想到鲁迅先生小时候读书的故事。

江西会馆在会泽古城又叫万寿宫,建于清康熙五十年,是会泽保存完整,规模较大的古建筑群。由门楼、真君殿、观音殿等建筑组成。集建筑、木雕、石雕等工艺为一体,体现出儒释道三教合一的风貌,堪称古建筑之精华。会馆以门楼戏台为特色,为穿斗抬梁混合式歇山顶结构。前檐开山门,楼层作戏台。前檐三重,后檐五重,檐下有装饰性的密集型斗拱挑檐,屋顶前后共42只翼角,造型别致,气势恢宏。门柱上有一联:“天地无私,贵贱皆为角色;古今如梦,往来只换衣冠。”寥寥数语,却道尽人间繁华,终为一片烟云,韵味丰盈。戏台上端书有“半如云”三字,匾额四周雕饰龙凤花卉、镶珠嵌玉极尽奢华。

江西人在全国各地乃至世界各地早期修建的江西会馆或江西同乡会,都是以万寿宫命名。而会泽的江西会馆无论是造型、布局,还是木刻、石雕、彩绘,都具有丰富的内涵。信步馆内,于戏台之前,浮想联翩,二百多年的历史,多少风云聚会,尽蕴涵在一个会馆,一个戏台,一幅对联里。可惜青山依旧,一切在平淡中却以沉默诉说着历史,也激发人们久远的回味,和对历史与未来的思索。

一座江西会馆,不仅是聚会议事,联络乡谊的会馆,也不仅是互助互帮,扶贫救急之所,更不仅是寄存钱物,朝拜祭祀之地。它所展示的是一种时代洪流之中所焕发出来的文化和精神。想当年,江西商人走向全国吞金纳玉的时候,后来称雄一时的晋商、徽商都还寂寂无闻。江西会馆的张扬与奢华,与其说印证了当年江西人的财力与气魄,不如说印证着江西人开拓创新的精神和浓郁的文化特色。阳光掠过会馆屋顶的黛色青瓦,照着木雕石刻,也照着戏台阁楼。重檐翘角,画栋雕梁,在阳光下,让人生发着一些有意思的没意思的叹息和感喟。

从江西会馆出来,暮色渐起。沿着石阶,又登上了会泽的金钟山。金钟山又称七曲名山,从山脚到山顶全由石板铺成,阶途迂回曲折,据说有7个弯拐、719级台阶,77个平台,故为七曲名山,意为金钟山是文昌所在。沿途有三亭:衔日亭,望海亭,如是亭。衔日亭,阳光喷薄,频添金钟魅力。沿石阶上到望海亭,俯瞰县城,城廓尽收眼底。古人有言“阡陌村墟,参差秀错,与云影山光相荡”,“四时之交,田耕力作,耕耘收获之状,历历心目间,宛如一幅豳风图画”。或许这就是一座老城给我们留下的最美的文字。而今,却早已不见这些优美的田园风光。暮色之下,一座会泽城,车水马龙,灯火辉煌,早已是“灯火万家城四畔,星河一道水中央。”“客亭临小市, 灯火夜妆明”的繁华夜市。如是亭源于“般若如是”之语,有入得此山,便得圆满智慧之意。过了这三个亭,继续向上,即可到达文昌宫。文昌宫属于道教文化,源于全真教。机缘巧合,在文昌宫内,我们巧遇了歙歙道长,他跟我们谈起会泽道教文化的历史渊源。我想,把文昌宫修建在金钟山,应是祈愿会泽文运昌隆的意思。

只是,在文昌宫,根据歙歙道长的介绍,不仅仅涉及道家文化,从金钟山上文昌宫的历史渊源来看,却深受和融合了儒释道三种文化的影响。正是这些文化的影响,才有了会泽的地灵人杰。

说到会泽人,在古城,不可以不谈到唐继尧。这位叱咤风云,在历史上写就浓墨重彩的曾先后参加重九起义和昆明起义。在护国战争中,与蔡锷联合宣布云南独立,护法运动中被推为护法军总裁之一,并任滇川黔鄂豫陕湘闽八省靖国联军总司令。在云南执政期间,大力兴办教育、筹办市政、发展实业,为推动历史的发展作出了积极的贡献。

而唐继尧故居就在会泽的县城。

第二天,我去得很早。

故居位于会泽县城二道巷转三道巷中段,属清代中晚期传统民居,封闭式四合院建筑群。系硬山顶穿斗式结构,置正堂、书房、对厅、耳房、粮仓、养马房等建筑。整座建筑为三开三进,临街院门悬挂“唐继尧故居陈列馆”匾额。大门两侧“号令风雨动,声名草木知”,而二进门柱上却是“重九起义领导,护国讨袁元勋”,这两幅对联表现出当年唐继尧在云南的赫赫影响。进入门内,里面陈列着“重九起义”和护国讨袁时的电文、地图等用品。过二进堂屋,陈列着唐继尧生平事迹介绍及一些图书资料,还有创办东陆大学(云南大学前身)的一些史料。至三进门柱,上面镌刻“护国讨袁南天一柱,治滇兴教东陆独尊”,上悬“贞节同钦”匾额。这幅对联则高度概括了唐继尧一生的历史功勋。进入房内,便可看到唐继尧曾经生活的场景,以及他的部分书画作品。从唐继尧故居出来,回望一座建筑,沐浴在阳光下。斯人已去,故居犹存,终是物是人非。这样的一个人物,为历史的发展起到了积极推进的作用。却在后期,蜕变为地方军阀,反对声中,郁郁而逝,给他的一生染上了一抹悲剧的色彩。

但站在历史的浪尖上,唐继尧敢于担当,铁肩道义,自觉地履行和完成了历史赋予的使命。从这个角度而言,他无愧于时代,也无愧于国家和民族。

“死生度外中华有幸,毁誉人间上将无言”;

“将军一剑驱袁逆,陋室千秋宿国魂”。

这是李世沛先生为唐继尧故居题写的楹联,也算是对先生一生最为中肯的评价了。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一座故居,给我们留下敬畏,也留下感喟,还留下一段对历史的沉思。

 

会泽是一座有历史的县城,尽管不大,却有故事。

从唐继尧故居出来,走在光滑的石板路上,我不知道这些石板路,到底浸淫了多少风风雨雨。古老的石板路,仿古的街灯装饰,偶尔,我们也能看到路面上镶嵌着的一块块铸铁,上面镌刻着古钱币的图案或者“会泽”两个字的繁体字样,而这些,在我心中就足可以构成厚重的会泽。而蕴含在其中的故事、人物、文化……却构成了会泽的历史。

会泽产铜,自古称为“天南铜都”。既是钱王之乡,又是斑铜工艺的起源之地。会泽的铜匠街,说是街,其实就是一条巷道。巷道促狭,从街口而入,数十米,即到最具有代表性的张氏斑铜作坊。张氏家族是铜匠世家,其祖先曾参与宫廷祀器大明宣德炉的制作。清康熙末迁至会泽定居。民国初年,张氏第十代传人制作的《斑铜鼎》在巴拿马国际博览会上获银奖,使会泽斑铜名噪一时。2008年斑铜被列为第二批高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名录。同年张氏第十二代传人被文化部命名为高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斑铜制作技艺代表性传承人,极大的提高了斑铜的工艺水平,为会泽斑铜赢得了空前的荣誉。作坊里,张氏斑铜第十三代传人张伟淡淡地诉说着有关斑铜的故事。他年轻,却略带了一些忧郁。冷峻,而没有失去热情。斑铜的前世今生,从他嘶哑的声音里,一字一字的流出。

只是,在淡淡中,有一些沉重。

文化需要传承,可会泽铜商文化中最精美的文化奇葩——斑铜,却在一地烟火中显得冷清、孤独、寂寞或许也有无奈。

走出作坊,我的眼里还在晃动着那些斑铜制品耀眼的光芒。可我实在不愿意再回过头去,看一眼小巷,小巷中的张氏斑铜,以及张氏斑铜唯一的传承人——忧郁的眼神,淡淡的表情,缓缓的语气。

一条幽寂的小巷。

几间曾经繁华曾经热闹无比的斑铜作坊。

未来的岁月,作坊或者铜匠街,在会泽或许只能成为一种符号,人们不知道,在这里曾经发生什么,经历什么?也不知道,在这里曾经有这样的一个家族,或者一个人,为作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会泽斑铜而作的牺牲和努力。即便这种牺牲和努力,是因为喜爱,还是因为一份承诺。

流逝的故事,随风雨烟消云散。而新生的故事,又会演绎出什么呢?

这,我不知道。也许,就连张氏唯一的传承人,也不知道。

一条街,为了一种工艺,存在了数百年。

而一个家族,为了这样的一种工艺,也传承了数百年。

历史就在这里堆积、沉淀,也在这里发酵。

只是味道有一些浓烈。

 

那天,我还去了会泽的水城,听了水城的故事,看了水城的梨园,还参观了水城的古墓群。回来的时候,阳光慵懒地照着,格桑花开得正好。

而我,也把我的故事留给了这座慵懒的小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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