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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军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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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4/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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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粉过敏的小蜜蜂

醒来,真是件奇妙的事,每天都不一样。虽然大多时候是朦朦胧胧的睁开眼,若你还是睡的自己的床,那么睁开眼之后看到东西也差不多了,但那感觉总是有细微的差别。这是我今天才注意到的事。你可否想过自己为何会醒来么?是春天时窗口悄悄进来的风,吹着你的头发在脸上乱晃,痒痒的给弄醒了?是夏天时你忘记了拉上窗帘,阳光一点点变强,刺的你的眼睛有点发晃?是秋天时蚊子落在你漏出的胳膊上,轻轻的叮了你一下?是冬天时你不小心踢开了被子,梦到自己成了哪个划着火柴取暖的小女孩?若你有个小侄子,他肯定会睡觉不老实的把脚踢到你的脸上,或者你家楼下是个汽修店,风炮的声音非常的刺耳,又或你的窗子之下是个早餐店,每天香味都会飘上来,附近学校早操的铃声,马路上汽车的鸣笛。最好是你做了个梦,睁开眼时你还在想着、笑着。最好不要是你定的闹钟响了,硬生生把你拽起来。而最近我大部分是勉强闭上了眼,挨到外面有了一些窸窸窣窣的动静,或者空气有了一点温度,就睁开了眼。而此时脑子里想的都是昨天的和一些混乱的事。

我是一名会计,会计嘛,总是和钱打交道的。一次老板交给我一个特别的任务,让我把公司的钱转到自己卡上,再从自己卡上取出来。身为会计,取钱,为老板分忧,都是应当应分的嘛。于是我给银行预约了明日取钱的数目。银行说暂时没有,明天有可能的话就会及时通知我。我说,好的,那就拜托您了。这也是可以理解的了,银行也不可能随时随地有那么多现金呀,再说现在大多都是转账、手机支付什么的,多方便呀。老板为啥要那么多现金呢,不会给哪个大老板送礼去吧?这我就管不着了。老板以前也是送过礼的,那次老板和我两人才抬得动的一包现金,嚯,那得是多少钱啊?从那时起,我才真正觉得老板这个词真的不是白叫的,老板是个恭维的词,不是个简单的名词了。

隔天我接到银行的电话说可以去取,嘿,经常合作的银行就是不一样,好办事。在办公室找到一个登机箱,虽然是个有点破的箱子,但总比手提着要方便得多。来到银行,径直走到了那个经常为公司办理业务的窗口,把银行卡和证件递了进去。窗口里好像换了个人,不是哪个喜欢打趣我的大姐了,是个小姑娘。原来那个大姐一看就是乡村大姐,有城中村里的暴发户的感觉,一点也不像长期在银行里受过训练业务员。说话挺有意思,只是有时唠叨的也很烦。但我大都是笑着应对着她,就像应付村里路遇的长辈一样。

银行总的来说是个比较正规的场所,凡事可以一步一步按照引导去做,除了记住自己的密码,其他的基本用不上脑子。可是,这个太正规的地方总是会出现这种情况,因为排队、先来后到、VIP之类的,吵闹个不停。这不,这次也遇到了。一个三十岁左右的老男人,手里拿着几个号码,不停的叫嚣。窗口里的小姑娘幽幽的说了句,真是越穷的人越是叫唤的厉害。我楞了一下,看着她,赶紧挤出一个笑脸。我也很穷的。原来那个男子要去厕所,问了一下门卫。门卫似乎给了一个他不太喜欢的答案:我们这儿只有洗手间,没有厕所。而后男子就不停的质问门卫和后来赶到的大堂经理:你们的洗手间是和餐厅一个功能呢,还是更像厕所呢?我听了直想笑,因为大堂经理和门卫明显有点手足无措。毕竟在这么一个高档、文雅、洁净的地方,讨论屎尿屁很丢脸的。

要不怎么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呢。这场闹剧的结束,是我在柜台前数钱的时候。四周的眼睛都被我吸引过来,而我也有种很自豪的感觉。这感觉让我仔仔细细、整整齐齐的把钱塞进了箱子里。这感觉一直持续到办公司,直到来了两个警察,盘问我为什么取那么多钱,是否参与洗钱活动?幸亏有老板作保,不然很麻烦的。直到后来回想到这事,才觉得奇怪。为什么我取钱就会碰到警察,老板取了多少次也没碰到呢?就像我小时候拿着一毛钱去买糖一样,如果我拿着五十块去买,一定会被店铺的老板告知我爸妈的。小孩子就只能干小事,花小钱,犯小错。犯了大错就会受到惩罚。而大人可以拿着一百块钱去买东西,可以犯大错。因为大人都有分寸,更大的错他们都不会去碰的。这个大小的范围是我一直很在意的东西。

对呀,这件事可能预示着我被骗的,只是我太没有警觉性了。要是没有哪次警察来问话,也许这次也不会信以为真了。此时大脑里想的仍然是昨天的事。昨天去了警察局录了口供,把自己被电话诈骗的经过交代清楚,留下了电话号码,然后警察说了什么,没有记住,之后就走了。回到家父亲母亲就已经在我租的房子门口等着我了。

看看手机,今天该上班了吧?不,今天仍然是周日。

扭头看到母亲坐在沙发边上,母亲在屋子里走动是我就已经知道。每次都是这样,老人家睡的少,醒来就做饭、打扫、烧水之类的。说了她好多次,母亲还是这样。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讨厌母亲。每次发脾气或者心情不好,总是归罪于母亲身上。因为我身边也没有其他人了。从小我就是和母亲一块长大,自然我的脾气什么的都是受到她的影响了。小时候父亲总是不在家,母亲和两位婶婶家的关系也处不好。我总能听到母亲抱怨两位婶婶家的种种不是,但是在见到面时还是会笑嘻嘻的忍受各种语言的蹂躏,逆来顺受,没有一点反抗。之后又会抱怨他们的狠毒和自己的无能,周而复始。而让母亲这么多年可以精神正常是因为婶婶家的种种不幸吧。二叔二婶家多年没有子嗣,后来抱养了一个儿子,奇怪的是之后却又生了一个女儿。我的那个堂弟到成年了一直也讨不到老婆,妹妹都出嫁了,家里也很殷实,可是就是找不到,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看着二叔家愁眉苦脸的样子,我忽然有点同情他们了。然后发现了母亲身上的所谓人性弱点,而自己身上又有同样的让自己无可奈何的弱点,就觉得二叔家越来越和蔼可亲了。

母亲坐在我的脚边上,我觉得她知道我醒着故意忍着不看我。因为她半夜起夜时,我还在沙发上翻来覆去,或者趴着看手机呢。

我忽然很同情母亲,特别是一个月之前我陪着母亲去看望姥姥。姥姥八十多岁了,因为和舅母的关系不太好,任然一个人住在塌了半边的破房子里,自己做饭,自己遛弯。幸好姥姥的身体很好。母亲每次去总是会买点保质期长的吃的东西。但走的时候,姥姥总是说,你们拿走点啥呢?哦,墙头上挂着一个南瓜,你们拿走吃吧。母亲说家里有呢,你留着吃吧。我知道,那是姥姥可以吃半个月的菜。母亲每次心里总是很难受,说着要不是给哥哥照看小孩儿,就把姥姥接到老家去和自己住,说要是我能早点嫁人她们也算完成任务了。总是唠叨那么几句。突然发现我俩没怎么聊过天,就算聊天,母亲也只是说那么几件事,在没有想过过其他的事了。其实也不用思考那么多的,毕竟尼采说过,贫穷的人事可以不思考的,因为生存,所以不必害羞。哎呀,真是脸红,说什么尼采啊!

“妈,盛饭吧。”

“好,盛饭。”母亲能这么利落的说话还是头一次,平时还是很唠叨的。最讨厌母亲老是重复我说的话,我说吃个苹果,她说对对对,苹果吃了吧,不吃就烂了,刚才还说让你吃来着。

又是鸡蛋面汤。我们老家管这叫甜汤。我是会做甜汤的,以前老是觉得这种饭很难做,可是做过一次后,掌握了技巧,就觉得超级简单,而且这是最快的一种健康的饮品。先用碗量出两碗水倒入锅中(当然几个人喝,就量几碗水),放在火上烧开,然后用碗盛点白面,这个白面的量要把握好了,不要太多,不然会很稠,像浆糊。也不要太少,像池塘里的绿水。就像美食节目中说的,少许。这其实是其中的关键所在。碗中加入少许的水,用筷子搅拌,直到搅出面筋最好。至于怎么搅出面筋或者面筋什么样儿,我也不知,感觉,唯感觉尔。这时锅中的水正好烧开,用勺子舀点热水,把碗中面糊冲开,搅一下在倒入锅里。这是要注意的,面糊倒入锅里后要马上搅拌一下,不然会黏在锅底,汤也会有焦糊味儿。最好能备两个鸡蛋,当然如果你不爱鸡蛋也可以一个。等汤起泡时,把鸡蛋磕一个小口,从小口把蛋液甩入汤里。之后一锅汤就烧好了。母亲的做法和我有点不同,她总是把鸡蛋磕到碗里搅拌一下,在倒进锅里。我讨厌那样,完全是没有灵魂的做汤嘛。

家里面做饭最好吃的还是父亲,父亲做饭总是想着新花样,特别是会用手机上网之后,偶尔从网上学个新菜,就想试着给我们做。但也有做失败的时候,因为父亲做饭时很随意,一不小心,劲儿就用过了。比如那次做的糖醋系列,糖醋排骨,糖醋豆腐,糖醋鱼块。糖放的太多了,酱汁调的也很浓。吃到嘴里甜腻的像是糖溜肉片,嚼着像冷水泡馍。那次吃的很少,一点也没给父亲面子,父亲在家一直以做菜引以为豪的。

想着甜腻的糖醋系列,喝着汤果然有点腥味儿,于是啜了一小口就放下了。

“把饭喝了吧。”

“不了,我吃饱了。”

于是母亲没多说什么就把碗收掉去洗刷了。今天母亲真是利落多了,我又一次这么想着。

刷碗向来都是母亲的工作,我和父亲从来不动手,即便偶尔一次想动手,母亲也会说:放哪吧,我刷就行了。

母亲是个爱干净的人,甚至有点洁癖,这在村子里都是名声在外的。我一直以为母亲在村子里安身立命的根本就是爱干净的好名声,所以我们干活她总是不放心的。即使是田里的农活儿,大都不让我干的。身为一个农村人的我,竟然不会干农活儿。这是非常奇怪的。在上学的时候,大多不会干农活儿的都是城镇里的生活条件优越的小孩儿,这让我也觉得自己和他们很接近。可是后来就觉得很脸红了。老是觉得自己是个对花粉过敏的小蜜蜂,总归是一无用处了。

“你不去上班么,快晚了。”

“哦,我这就要走。”

站起来,拿起外套和钥匙就出门了。这个昏暗的楼道很中我的意,两边都有电梯,我很喜欢走较远的那部。这样我就有足够的时间思考一下,自己是否拉了东西在家。

要是工作不辞掉就好了,我总是这么想,起码安稳呀,我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安稳。

骑上电动车,却不知道往哪边走。幸好这是我喜欢的天气,下着小雨,披着雨衣,凉凉的,感觉去哪儿都好。平时我喜欢一个人呆在屋子里,但下雨的时候,更喜欢到处跑。觉得经常去的地方,现在再去可能会看到不同的景色,甚至会有不一样的神奇的经历。在车棚里忽然想到一个同样的场景:某平安朝,有一个家将,在城门下避雨,似是避雨,但即便雨住了,也不知道该向哪里去。平日里,还可以去主人家中,但四五日前,他已被主家赶了出来。所以说是避雨,其实走投无路了。

我不会是哪个丑陋的脸上长着浓疮的家将把,他想要避雨,而我更想在雨中走走。平时最常去的是一条小河边,离住的地方不太远,即便走路也要不了5分钟,当然若是骑车,我更想去这条小河的尽头,其实是一个小水坝,有一排石墩可以当桥的水坝。记得夏天时总是坐在石墩上,把光着的脚丫放到出水口处。此时穿着雨衣,坐在这里,感觉河水冰凉刺骨,不禁让我打了个冷战,一下子清醒了似的。就这么清醒着,好长时间,直到雨停了。

小河边总是有老人在散步,特别是周末的时候,推着婴儿车悠然的走在河边。那时我走过婴儿车,看到那么小的婴儿露着藕一般的小手,安然的睡着。好小的生命啊,柔弱,易碎。我总想把任何东西分成两类:从中间切开,上面的一类往上推,远远的,高高的。下面的一类就往下压,低点,在低点。就像这婴儿,我总有一种把它抱起来,紧紧抱在怀里的冲动。不,不能想,我这是病了。这个疯狂的想法,现在勉强可以控制住它。胸中像面团一样,沉重而柔软,有时扁扁的,有时长长的,变换着各种形状。有时重的抬不动它,有时摸上去好软好舒服。可我总觉得越来越揉不成个样子了,也藏不住。甚至不敢轻易去碰它,就怕它像沸水一样膨胀开来,永远也恢复不了我所熟悉的样子了。可我知道,即便不碰,它也慢慢的坍塌变形了,不可逆转的崩溃、摧毁。

忽然,我想到了绿子。我很想像绿子一样,打点零工,赚点钱给自己买自己喜欢的锅,享受着做饭的乐趣,享受着完美的午餐。然后马马虎虎的上学,只求找一份安稳糊口的工作,然后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找乐子、交朋友,找可以一生相伴的那个人。她知道自己可能会被辜负,但生活赋予了她坚强的性格,可以忍受任何在被人看来很落寞很痛苦的事。对啊,对于我的性格,真的需要改变一下了,以前都老是这么想着。

对啊,我该回家吃饭了,不上班也没什么,陪陪母亲不是很好么?休息一下,明天再去警察局问一下自己的钱是否有希望追回来么?希望能追回来吧,那可是我全部的积蓄啊!

哎,我是个对花粉过敏的小蜜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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