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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加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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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4/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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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岙

几年前的一个下午,我体育锻炼回到家里,老伴高兴的说:“今天在山区捡到了古董”让我欣赏,我一眼认出,这是自己四十多年前,曾经用过的实木洗脚桶。梅岙往事的影子,在我心里慢慢浮现出来,感慨万千。

一九七五年一月,我高中毕业,开始在仙居县河埠大桥头边,砌大坝,扛岩石头。这里是仙居制药厂的保管室,为防止永安溪流域汛期,洪水泛滥,侵袭堤岸,建筑一条新堤坝。

当年这个工程,是仙居城区汪祥兴师傅承包的。 白天,十几个人一起,在工地上边开玩笑边做工。 我的任务就是和另一个伙伴,两个人面对面用肩膀,把几百斤重的岩石块,扛到师傅指定的位置,筑大坝坝体。我一手紧握打杵,一手紧紧握住压在肩膀上的竹扛,两脚在坝上使劲支撑着,慢慢一步一步,照筑坝师傅指定位置,摆放好石块,石块扛到指定位置放下后,师傅作简单的调整就固定了。

夜里,工友们回家里去了,我独自一人,住在桥头一间小房子里睡觉。半个月后, 接到亲戚通知,叫我我去梅岙做工路。

我满怀信心和期待,远足远行,迎接新生活的开始。从城关镇管山片黄湖村徒步出发,背着一袋行李,途径西门村、步路村、新庄村、苻岙村、经外宅村王宅村几百米后,开始上坡,走到双溪水电站附近,见人就询问道路。

在石盟盂村山脚公路左边,开始爬山间小路,途径圣塘村、下金坑村、垟口岗路廊、后塘村、石人村东南侧,大加村、大加水库、毛岭头路廊、岭根村,经过一条溪港。 春天的山间小路,我边询问边行走,山色与天空相映,蓝色的天空映衬着葱郁的山林,百花争艳,虫鸣鸟叫。山村炊烟缕缕飘荡,春天的美丽风景,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在山村上空,烟雾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与阳光共舞。偶尔有云雾缭绕,雾散云收,天空中又变成了一碧如洗,路边绿草如茵。经过十几个乡村,翻山越岭的蹑屩担簦、绕四十余里左右的山路步行,终于到达目的地梅岙村。

梅岙村,属于仙居县朱溪区岭梅公社所在地,有医院、学校、供销社。医院设在一座小山背上,山脚下坑边是一所学校,设有初中部和小学部,走过水坑木桥,是公社办公楼和供销社。岭梅公社是朱溪区最偏远的公社,深邃竹林遍布,一条水坑从丰田村方向穿越整个梅岙村庄,坑水在梅岙村口,通往岭根村口处,与上张公社东溪、岭梅公社连头方向支流过来的水域交汇后,向溪口村朱溪区方向流动。

我们工程队的任务,就是新建一条朱溪区通往岭梅公社的简易汽车路。在距梅岙村几公里处,当地人称“牛头颈”地段,承包了二百米左右长度工程,开山放炮,筑大坝工程作业。

当年梅岙村生产队社员,主业是梯田农业生产劳动,副业依靠山上毛竹和藤。毛竹可以编制各类家具,如篮子、簸箕、席子等。藤可以编织藤篮,卖给收购站。

我们十几个民工,租在一间三十多平方的旧房子里,一层是锅灶,二层是木板平铺,十几个人就躺在木板上集体睡觉。

早餐,每人吃七两米饭加青菜汤,中餐每人七两米饭加青菜汤,中饭是送到工地吃,吃饭后稍休息几分钟开工作业。下午,天开始转黑收工,走几里路程回村里住宿,夜餐,每人五两米饭加青菜汤。

夜里洗脚,向房东借来一个用蔑丝捆绑起来的杉树木板洗脚桶,标有房东大儿子的姓名,房东的大儿子叫丁新建(化名),初中毕业后,在沙头山区学校教书。

春季下雨时间长,东溪喜下、连头方向流水量充足,少数山民,用毛竹,木头编织排子,借山坑波涛汹涌机会,一个人站在排头,手里拿着撑杆,两眼紧紧瞪住洪水流动方向,转弯处有石头,就用撑杆调整方向。

近年,有梅岙港移民居住在仙居城区,我们夜里聊天时,他讲到当年毛竹、木头水运,到下各黄梁陈村附近靠岸,是县森工站在下各收购的。

春夏之交,连续几天下大雨,工地停工休息。我当年二十一虚岁,朝气蓬勃、充满激情。停工休息时间,到村里走走,发现村里水坑一边做马鞭,另一边空旷地,一侧建有数间泥墙一层平房,走到门口一看,一群二十来岁小姑娘,蹬在地上,用蔑丝鞭织蔑席和晒谷用的晒垫。

通过数次聊天交流,得知她们来自于沙头、大洪、大加、杨丰山等朱溪区山村,有几个姓名我也叫得出来。原来,山村里的女孩子,多数是竹匠。

我在梅岙生活,已经过去了四十九年,有曾经绽放迷人的美丽梦幻,有痛苦辛酸的泪水,永生难忘。

当年一位房东女儿十九岁,叫丁巧巧(化名),初中毕业,长得亭亭玉立,苗条淑女,情窦初开。房东住的地方与我们工程队住的地方相距五十米左右,巧巧每天要过来提洗碗水喂猪,我们十几个民工的洗碗水,养一头猪足足有余。

一次晚饭后,民工都去打扑克了,我不会玩扑克,一个人坐在住处看书,巧巧来提洗碗水时说,带我去村里转播站参观,转播站就建在村里不到五十米的山墩上。路上巧巧脉脉含情说:看到我刚到梅岙,她私底下和一个闺蜜说,这个刚刚来的打岩人,长的老真帅。还说,我如果在白天时间,带她去村外游玩游玩多好”。

我深知自己身无分文,白天时间,在工程队要扛几百斤重岩石块砌大坝,每天出勤都有登记。在转播站附近,我俩谈人生、聊未来。不到二十分钟时间,转播站工作人员赵满走过来了,我俩也就及时回到自己住处了。

在梅岙做工一个月左右,一个送米的人带来口信,意思是说,我所在的生产队,要我做出决定,到底是回家务农,还是出门搞副业。叫我回家里,当面讲清楚。

话说送米人,当年仙居县城里大米价格,每市斤二角五分至二角七分左右,从仙居县城区大米送到梅岙,每市斤四角五分,中间差价属于担脚费用。这个送米人是步路公社上余村人,与我亲戚同一个村。

我接到口信,第二天从梅岙出发回家,走到一山弯时,在山腰高处看到一个人向山上爬,走了一段路程,这个人离我越来越近,我感觉此人和我继父很像,又走了一段路,与我父亲见面了。

我和父亲不约而遇,坐在他乡的山路上,父亲说:“生产队里的意见是,讲我已经高中毕业了,属于队里正劳动力,应该参加队里集体生产劳动,如果出门搞副业,要按年交给队里二十七元人民币公积金”。我说工程还不到一半工作量,我只能在工地上继续干活,只能作出门搞副业定了。

说完后,我和父亲分手,我走路回梅岙村,父亲一个人回头走路回黄湖村。我走到梅岙村,已经是中午饭后时间了,民工在工地上班,丁巧巧父母亲已经出门干活了,巧巧看我又回来了,心情激动,亲自动手为我烧糯米糍吃,她站在灶台前忙锅里,我坐在灶台后把柴送进灶膛里。此时此刻,我们都对对方有纯洁,真挚并夹有美好幻想和爱慕暗恋意识。

五月份开始,工程队向工区指挥部支不到伙食费,只能向房东借人民币解决,七月初工程结束,经结算,伙食费每人每天一元三角五分,做工工资每人每天一元二角九分,做工每天亏本六分人民币。

一位比我年长的民工,五十多岁了,晶莹的泪珠慢慢滑落,和我说家里有老母亲、有老婆、有儿女,这次回家里,不知道自己怎么向家里讲好。

同组民工,各自整理东西,陆续回去。我走到石人村,肚子饿咕咕叫,要爬峭壁陡峭、巍峨山顶,再从山峰逐渐走向低谷,经过坦头村、上张公社田垟村方向。此时,我看见一个老太婆在门口弯腰拿柴,我告哀乞怜走到老太婆身边,不知廉耻开口说:阿婆我肚饥了,向你讨碗粥吃可以吗?老太婆开始说家里没有粥了,我知道她的女儿嫁在我村里,我接着说,我是黄湖村来的,老真肚饥了,老太婆改口说,好吧,你进屋里吃吧。

后来得知,这条线路是分配到沿途相关公社村里建设,村里委托工区发包。按照当年生产队社员工分计算,每天出勤的一个正劳动力十分工分,上半年每个社员每天工分折算人民币三角五分至五角不等,工分与粮食收拾关联。

一九七八年春季,我骑脚踏车去梅岙,经过大战乡朱溪港,过渡船在下各镇瓜洲村靠岸,沿朱溪港小路到塘头村,进入筒易石子公路,途径双庙公社、朱溪公社、溪口村到达梅岙。在巧巧家里吃中饭后,天气阴有零星小雨,巧巧父亲是生产队长,安排巧巧去上山上采茶。下午我回来时,巧巧母亲送给我三株大毛竹笋。一九七九年九月,巧巧来城区找到我所在学校,我说自己准备在八零年元旦结婚,巧巧说自己也已经有婚约了。

一九八一年正月,单位一位同事结婚,家住下各镇黄梁陈村,我去喝喜酒时,到处打听,好不容易找到巧巧家里。巧巧抱着孩子说:“现在是正月时间,讲出来又不好意思,当时承包人,在梅岙向她家里借的钱,为解决工程队工人的伙食问题,还没有还款”,我说这样吧,我每个星期一至星期六上午时间在学校上课,星期六下午和星期天时间,让她妈妈过来,我带她去承包人家里。前后三次,我用脚踏车,载着丁巧巧妈妈,去承包人家里,讨回当年在梅岙欠下的债务。

数年前,家里老伴听别人说,朱溪建水库,梅岙村正热火朝天整体搬迁中,她坐别人汽车,跟着伙伴去山区看热闹。她回来告诉我说,坐四十公余里路,在梅岙移民区,发现多数住户已经搬迁了,觉得别人抛弃的一根木扁担和一只木制洗脚桶还可以使用,就捡来了。我一眼就认出,这是自己当年用过的物件。 夜深人靜,我想起在梅岙一幕幕刻骨铭心往事,在脑海中闪现,想起和父亲在半山腰谈话后分别,一九八九年父亲离开了人间,我情不自禁,泪水如同细细河流,淌过脸颊,留下的是难以言说的心酸往事。

台州市为解决北水南调,朱溪水库从谋划到建设,经过多年努力,终于实践目标。原岭梅公社梅岙村、大加村、岭根村等,都属于朱溪水库蓄水区,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给深山冷岙的农民带来了下山机遇。

朱溪水库已经正式下闸蓄水,筑坝围湖,群山叠嶂,水色波光粼粼,美不胜收。梅岙村整体迁移到仙居县下各镇黄梁陈村,经过数年搬迁建设,梅岙村民已经住进了新楼房,安置区环境优美,配套设施齐全,道路畅通,群众安居乐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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