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边山

岁月无情催人老，人的一生如箭飞逝，繁星点点的夏季夜里，我躺在床上，脑海浮现出童年，跟母亲住在半间破旧房子里的生活画面，仿佛就在昨天。不知不觉，已经白发苍苍了。我决定去笫一故乡，响岩村六十年前，居住过的老屋看看。电动车骑到清口园大桥，看到对岸悬崖峭壁半边山汽车路，看到桥上游枝叶茂盛溪萝树，沟起我六十年前往事的回忆。

我童年时光，清明过后，几乎都是在永安溪畔响岩村树林草地上放牛。牛在溪边草地里，寻找优质青草，舌头卷食，坚硬的牙齿咬青草，摇着坚实的尾巴驱赶苍蝇。我带着柴刀边看牛边玩，砍下溪萝树的嫩枝，做哨子和唢呐，先把细端截断，取大小合适的材料，在大的一端芽苞上环切树皮，小心翼翼操作，不割断内芯，转动树皮至皮芯分离，慢慢拔出树皮，小的一端刮薄外壳，捏成扁的椭圆形状，哨舌制作成功后，在永安溪草地里吹哨子。阳光洒落在永安溪畔树林草地上，我陪伴温顺的牛，在光影中漫步嬉戏，掌握哨子技术后，又练习做唢呐。

一天下午，在村里下游放牛，一个嫁到本村一年左右的年轻女人，和几个放牛伴说：“我们去半边山另一侧，西门村买枇杷吃”。我身无分文、囊中羞涩、自知之明、望而却步、依靠挖野菜充饥，拿什么跟她们去买枇杷吃？装作没听到，稍稍走到另一处，一个人继续做哨子。

六十年前，我在永安溪畔放牛，目睹大人们手拿锄头，挥舞着手臂除草，修了一条简易汽车路，汽车慢慢开进汽车船停稳，车在船上，船在水里，船夫双手用力握紧船桨划船，溪水随着船桨波动荡漾，汽车船渐渐远离水岸，慢慢向对岸靠近。从对岸过来的汽车船，隔岸望去庞大威严，船尾后面带出水浪，像一条长长的绸带，慢慢靠近水岸，船头喷涌溪水，掀起惊人的浪花，靠岸之后，船夫把绳索，从船上拿到岸上，系住两根木桩后，汽车缓缓从船上，通过船板驶向汽车路离开。

半边山，离放牛地方只有几百米之距，位于永安溪畔清口园村对岸，是步路公社响岩村与西门村交界处，悬崖峭壁、怪石嶙峋。青山脚下，溪水一潭映蓝天。我们在上游放牛，往半边山极目迥望，感受到大自然的壮观。

我第一次经过半边山，记忆犹新。跟母亲从仙居城里回家，在台岭岩渡口，过永安溪渡船后，天已经黑了，第二天早上，从东岸村开始，向永安溪边上游行走。走到半边山不远处，看到上游一片高大而挺拨的溪萝树，认出平时放牛环境，熟悉感扑面而来。溪水在阳光的映照下，闪耀着波光，近在咫尺的家乡，隔着山壁陡峭、水流澎湃的半边山。我跟着母亲，用手抓住树木和岩石，沿粗糙大岩石、崎岖不平坑洼，小心翼翼、步履艰难通过半边山，回到家里。

上世纪六十年代中期，我之所以背井离乡，是因为缺衣少食、饥寒交迫、衣不蔽体，我居住的半间破旧房屋，是别人的名下。清明节后，为了生存，为了栖身之地，我离开熟悉的第一故乡。一个多月后，我跟母亲从管山公社黄湖村，回到响岩村，收割种在自留地成熟的小麦。金色的麦地在微风中摇曳，我手持镰刀，弯腰低头，将几平方米面积的麦子割完。用麻绳捆绑麦秆，用竹杠插入，挑到半边山脚，向险峻崖壁、蜿蜒曲折的山上小道挑。挑到半边山顶上，俯瞰永安溪，宛如丝带般飘逸，流淌在青山绿树间。此时此刻，我瞪大眼睛，不敢有丝毫放松，沿犹如天然滑梯下坡的山路，小心翼翼前行，角度实在太陡峭了。

半边山西南侧山脉，与步路乡上余岭相连，相距一公里左右。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以前，上余岭是上张公社、步路公社及田市区通往管山公社、大战公社方向的平原陆路瓶颈捷径。所以，上余岭建有路廊，内有固定石凳，方便过往行人上坡累了休息、乘凉、避雨。上余岭路廊一侧，建有寺庙，与路廊连体结构。听年长的人说，五十年代，上余岭办过学校，生源来自于黄湖村、毛头岩村、大彭村、上余村、西门村、步路村及响岩村。一九六九年，我在步路小学读书，从西门村鸡笼山脚开始，走上坡经过上余岭路廊，开始走下坡。道路沿岸，一边是高耸的山峰，另一边是葱绿的梯田，景色宜人，构成绝美的画卷，记忆犹新。

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初，我在赵岙学校读小学高年级，亲戚承包半边山段，开山建造汽车路，学校放寒假，我凭“人情”参加半边山段工程做工，凛冽的水风，犹如刀割一般狂暴，寒风刺骨、寒气逼人，我双手冻得红肿像小馒头。尽管天气寒冷，我在工地干活，初步观察了解到，手持式打岩技术，根据岩石位置，一个人用双手握住钢钎、另一个人用大锤打钎，打钎人和撑钎人，应该保持正确合适的角度，打钎人和撑纤人千万不能在同一边，打炮分垂炮、横炮，有时也要从下往上打洞爆破，打钎人边打边唱歌，哎…嗨咉啦嗨，唱出来是为了肺部舒畅，有节奏唱歌。钢钎要根据岩质软硬程度，钢钎用久钝了不锋利，要放火炉高温淬火，达到所需硬度的性能，撑钎人根据打锤人每打一锤，转动钢钎一下。爆破出来大的岩石块，上千斤重，全组员工一起合力，用绳索套住岩石块拉，一个人用手握住钢钎，利用杠杆原理，钎头插住地面作支点，钎身接触岩石块，动力臂长于阻力臂，用口令指挥，高声喊“拉起来呀哦哦哦嗨”，员工双手握绳索，成八字形站立，一脚在前，一脚在后，大小腿稍微弯曲，听到最高声，集体高喊：“哦哦哦嗨”，慢慢把岩石拉转动，钢钎前移支撑岩石块，绳索稍往岩石下部位套住，继续拉岩，直至把大石块拉到公路岸边，推倒水里。由于半边山一侧是永安溪，水深如渊，当年半边山段公路，靠溪边没有砌大坝，是因为水太深，只能用岩石填基，内侧向里山边凿岩。悬崖峭壁高，技术工用绳索，一端系在山上树脚，另一端系在腰上，手里拿着铁棍，在半山腰作业，把部分有可能掉下来的岩石，用铁棍跷下来，解除安全隐患。

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初，集思广益、凝聚智慧，在永安溪半边山段，悬崖峭壁建造汽车路。该路段数十年运载上张公社、步路公社及田市区人民，通往仙居县城区，车水马龙。随着永安溪大桥、清口园大桥陆续竣工通车，管步线半边山段公路，车流量有所缓解。数年前，公路外侧增添了一条美丽的永安溪绿道，绿树成荫，依山傍水，游客如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