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春之交,参加高中毕业50周年同学会,岁月悠悠,光阴似箭。回首往事,曾经的泪水和欢笑,像翻开一本旧相册,在脑海中浮现出一幕幕清晰画面,如同虚幻梦境,心情如潮水般起伏不定,时而平静如镜、时而汹涌澎湃。
1973年春季,仙居中学闭卷考试,招收2个班级高中新生,我有幸踏进仙中学校大门。当年的生活条件和现在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家里经济拮据,每个星期只向家里拿1角至2角钱作为蒸饭的费用。学校食堂蒸饭,每餐只需要1分钱,我也要想办法节省,两年高中学习期间,我是一盒饭蒸熟,分成两餐吃,每餐留下半盒饭,放在食堂蒸饭的笼背上,有时吃的是热饭,有时炊事员盖笼时,把笼盖上的饭盒拿到另一边。退课铃声响了,我装作和同学们一样,去食堂拿饭盒,只见自己的饭盒在灶台上,我悄悄拿起半盒冰冷的饭盒,和同学们一起往光明山学生宿舍走。“低头吃冷饭,笑意蔓延开”,回味岁月斑驳痕迹,如同闪烁的星星,在心中构成了一片璀璨的星空,觉得那段经历,是我人生中宝贵的财富。虽然生活条件艰苦,但我却从中收获了很多,从没有向困难生活低头。
星期六上午,上完第四节下课,我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出校园,空着肚子走在回家田埂上,每一步都踏着泥土的芬芳,感受着乡土的气息,走到城西公社下垟底村下回垟自然村开始爬山岭,经过台岭岩山顶过永安溪渡船,走过东岸村沿山路回黄湖村。
小满节气前后,路边田野里金黄色的麦穗,在阳光照耀下闪闪发光,犹如铺满黄金的田园,宛如一幅美丽的水彩画。星期日我参加生队集体生产劳动割小麦,左手轻轻握住麦秆,右手挥动镰刀,镰刀与麦秆的摩擦声、麦穗掉落的窸窸窣窣声,社员们此起彼伏交谈声,构成美妙的劳动交响曲。
1974年小满节气过后,生产队割完麦子,我和后父把生产队里分到户的麦秆,为了防止霉变,挑到山上晒干燥,然后储存在家里,等待合适时间卖给造纸厂,可以缴学费。
学校放假,我在家里和继父一起,将一条凳子倒立放置地面凳脚朝上,这样凳子四条腿之间就形成了一个空隙,在空隙中间放置麻绳,放置麻绳是为了捆绑麦秆用,然后,将已经晒干燥金黄的麦秆,利用凳脚空隙叠放,叠到一定高度后,用麻绳将麦秆捆绑紧,再用三根藤捆紧麦秆之后解开麻绳。捆绑过程中,金黄色的麦秆散发出淡淡的芳香,心中充满麦秆卖后,可以解决8元学费的希望。
我租来一辆人力双轮手拉车,从宁静的黄湖村出发,带着母亲做的几个馒头、几元零钱、一件长袖衫和一条长裤,放进一条豆腐袋里(豆渣过滤袋),豆腐袋系在车把上,拉着一车沉甸甸的麦秆,跨县去临海县卖麦秆。
黄湖村通往邻村赵岙村有一段上坡路,我拉着装满麦秆的双轮手拉车,后父在后面帮忙把麦秆推到岭头,离村里二百米左右,他因为要参加生产队集体生产劳动挣工分,不得不匆忙回家,我自己一个人向临海县收购麦秆方向前行。
石子铺成的路面,遇到上坡时,我低头双手紧握车手,肩膀套着一根绳,半弓着背弯腰前倾,每向前一步能听到自己沉重的喘息声,满头大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车拉到岭头时汗水湿透了内裤,在岭头稍作休息后走下坡路。下坡由于麦秆重力作用,车速越来越快,我的心跳也跟着加速起来,为了安全,两脚着地步幅加大,双手紧握车手用力往上提,利用车架后端与地面的摩擦减速。
中午从黄湖村家里出发,原本与小平田一位远房亲戚约好,在东岭下村汇合,阴差阳错,错过了彼此。拉到横路丁村天空逐渐变黑,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只有点点星光若隐若现。横路丁村是仙居县与临海县交界处村庄,中间相隔一座山,山顶称为界岭头,简易公路沿着险峻山脉,蜿蜒曲折而上。
我拉着沉重的麦秆车,行走在弯弯曲曲的上坡途中。累了不得不中途停下来休息,喘着粗气准备再次发力时,一个四十多岁男人也拉着一辆麦秆车,他说先帮我这车麦秆推到岭头,让我回来帮他推。在他的配合下,把我这车麦秆先拉到岭头公路右侧边停下,我俩又回头走下坡,把他这车麦秆推到岭头时,发现我原先系在车把手的豆腐袋不见了。
岭头人烟稀少,北侧近边有一间泥墙小屋,估计是当地村里人烧灰积肥用的灰庐,我心如刀割,感到无比的失落和无助。脑海中浮现语文老师激情澎湃讲述的风雪山神庙历史故事,我没有去泥墙小屋里寻找,毅然决然双手握起手拉车,向收购麦秆的方向前行。经过一夜的颠簸,到达目的地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
麦秆收购处,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一辆辆满载麦秆的人力车排成了长龙,远远望去,就像一座座小山,密密麻麻。车上的麦秆堆得高高的,用绳子紧紧绑住。
我在人群中,看着一车车金黄的麦秆,心里感慨万千。轮到我秤好麦秆,已经是中午时间了,肚子饿得咕咕叫。返回仙居的路途,心里只想着早点到家里,享受宁静与舒适,空车拉到白水洋,晴朗的天空开始乌云密布,雷声隆隆,我估计可能要下夏雨了,身上只穿一条内裤,拉着一辆手拉车,到界岭头上坡时,天空下起了倾盆大雨。夏雨无情打湿了我的身体,寒风呼啸,冻得瑟瑟发抖,想到家中的温暖,想到高中最后一个学期的学费,我咬紧牙关艰难地向前挪动,走到桐桥村,夜幕渐渐降临,离黄湖村还有二十余华里,走过河埠大桥,雨后熟悉的环境夜晚,空气清新,微风拂面,带来一丝丝冷意。到白山头岭,远处的山峦叠翠,在夜色中若隐若现,仿佛沉睡的巨兽。拖着疲惫的身体,举步维艰回到家里,母亲端来一碗粥,我狼吞虎咽喝完,想再勺一碗时,后父说:“极度肌饿了,不要一次性吃饱,稍等片刻再吃,下学期的学费,凑得也差不多了”。
岁月流转,五十年光阴如梦,同学再聚首时情依旧。随着社会进步,基础设施不断完善,仙居至临海界岭路段,进行了截弯降坡拓宽改造,双向四车道,平坦如砥,车流如织、汽笛声声、归去匆匆,沿途风景如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