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江春水向东流

戊戌年正月初六，当人们阖家团圆共度新春佳节之际，我和俩同好沿着六百里瓯江，自其源头菇乡庆元出发，顺流而下来到瓯江入海口的著名侨乡——青田，拜会青田县民间艺术家协会的诸位艺术家。

青田置县距今已有1300多年历史，在有其着“石雕之乡、华侨之乡、名人之乡”美称的同时，还有着300多年华侨史和 33万华侨分布于世界120多个国家和地区，并在海外先后组建了160多个社团。

瓯江像一条闪闪发光的银练，穿行于洞宫余脉锦峰秀岭、括苍山麓古村之间。瓯江是浩瀚东海的支流，始于庆元经龙泉、丽水和青田。

瓯江的雾奇是远近闻名的。青田县民间艺术家协会主席徐志敏介绍说，因了瓯江一年四季但凡雨天或雨过天晴都会烟雨氤氲、云雾缭绕，早晚尤为壮观，所以与云雾来个亲密接触，特别是素有中国侨乡之美誉的青田人生活中必不可少的重要组成部分。一到夏天，不论男女，不论老少，基本上是倾城而出到江边，置身于如梦如幻的云雾中。

春寒料峭，江风海韵，天空云雾缥缈，我们沿着瓯江左岸走进了山口千丝岩“青田石文化”公园，此时四周群峦间正到处浮动着薄雾，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因为薄雾绵绵不绝，好像是从山背处涌动而来，遮掩住春阳的光辉，忽明忽暗，淡淡薄雾间有一种“犹抱琵琶半遮面”楚楚动人的神韵。此时，吾等唯有感慨这大自然的灵逸了。

我们一行11人，一边听着青田籍国家一级作家李青葆就青田石文化及矗立于公园一隅的摩崖石刻上，有一副楹联之下联面向全世界征集至今已时过多年，依旧无人应对得上的轶事趣闻娓娓道来，一边沿着公园石阶逐步登攀，公园四厢的政要名流书法碑林和高耸入云山涧及其美景让双眼美不胜收。一阵和煦春风把萦绕在山峦间的雾霭驱逐得七零八落，景色清晰可见、一览无余。涧水潺缓，山川层叠，水天相接，好一幅水墨山水画。站在“心连印印连心心心相印”之摩崖石刻前，吾等几近绞尽脑汁和搜肠刮肚也无以弄懂上联内涵要义，更遑论应对出与上联平仄对仗、词性一致、逻辑合理、意境深远的下联。

静观石文化公园里的摩崖石刻，让我感到倍亲近。青田，与石刻有着近千年之缘。号称中国侨乡之青田的清癯大地遍布着石刻身影。

摩崖石刻是青田的一张名片。青田的岩石储藏多、石质细腻、色泽丰富。自南宋伊始，勤劳的青田人民就一斧一钎在石山上叮叮当当耕耘。或许在许多人看来那是噪音和苦痛，但在青田原住民心里，那也许是在叩谢大自然的厚爱。那是靠自己双手换取生活殷实和安详的乐音啊。绵绵不绝的敲击声延续近千年，并形成蔚为壮观的石文化景观。与此同时，在青田四野上大大小小的石头们正不动声色地外漏自己的光华。这些石头雄伟壮观、雍容大气，或壁立千仞，或高挑峻拔，让人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它们星罗棋布地镶嵌在山川之间。

对人类而言，石头是大自然的慷慨馈赠。而从作为生产工具的石器到现代美轮美奂的石雕石刻，从被把玩的奇珍玉石到被誉为世界奇迹的精湛艺术，无不昭示青田人及艺术大师的聪明才智和勤劳仁厚。

青田的石头不是金刚石、翡翠、软玉，也不是玛瑙、珊瑚、琥珀，但有着这些“高贵”品种都难以比拟的拙朴之美和纯粹无瑕的品质。

在鹤城古镇，我对青田人及艺术大师的善良与质朴有了进一步了解。在山口青田石文化公园的摩崖石刻前，我深情凝望，像久别重逢的老友且身陷其中。在公园的石刻上，我仿佛触摸到青田石的脉搏和心跳，闻到它动听的歌唱，并被它的温暖、朴实、美好和沉静所陶醉。

茫茫江水淡淡远山像一条绿色飘带，把沿江村落像项链上的珍珠般连成一串。清澈的瓯江之水，依稀可见由岸边延伸到江中的岩石。六百里浩浩荡荡的瓯江之水进入青田境内的船寮海口后，江面便成扇形突然开阔起来。湖泊上，水鸟飞翔，渔船悠悠，仿佛是刚刚走出紧水滩水库这个画廊，又进入了青田流域水库一个个画展大厅——原来是美丽的青田湖泊。它是瓯江上的一颗耀眼明珠。不知不觉，穿过塔山大桥，站在岸畔回望一江清水，忽然觉得自己的身心也清澈透亮了。

瓯江是沉静的，更有品不完的人生百味。远眺，瓯江似一条银河自远方涌来，潮头高耸，越逼越近，珠玑四射。此时，目光所及的江面烟波浩渺，宽阔而深邃，仿佛在等待着王者归来。近望，瓯江是一幅永不褪色的历史画卷，是一首永不磨灭的历史长诗。无论是红霞迷江，还是白雾锁江，她总是不舍昼夜，奔流不息。瓯江之畔的美丽青田，收藏着千百年来许多前尘往事，固守着岁月的一段段沧桑和荣耀。

车在江上行，人在水云间，清新湿润的空气中散发着青草和梅花的幽香，一步一景，瞬息万变。看水，水已在心底里；看山，山已在灵魂中；看人，人已在画卷上。此行，我的眼睛一刻也没有停止转动。绵延的山水就像绿色的绒布悬挂在江边，它们进入了青田石文化公园的巨幅碑林或石刻中。山还是那些山，树还是那些树，一江春水傍着高山静静流淌。在我眼里，瓯江一点都不张扬，也不自卑，江水汤汤，任性而下，流过千年，这就够了。一幅画永流传，一江春水记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