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梦》
我的外甥住在高高的小屋
在一棵茂密的大树上
房子虽小却有两层
四面皆有一扇窗
楼下的房檐上挂着各种我没见过的吃食
“他真是个幸福的小孩”
在梦中我这样想道
边想边吃着他的零食
树下是一片草地
秋天了,草色夹杂,一半黄一半青
我站在大树上远眺
我的外甥可能出去玩了还没回来
我想我该回去了
远处有一座古代的老房子
外墙朱红泛着烟气
看起来像座庙
《老虎抱枕》
浓缩了整个秋意的下午
我都面对着一只年轻的老虎……
染了色的阳光泼向千山
也照耀在我们身上
这成熟的季节令人知足
我和老虎都饱了
彼此互不带来危险
此时,我眼中的她像一只猫
可亲可爱,无忧无怖
最终,乘其不备我扑了过去
她其实只是一个抱枕
在这宁静的时刻我翻开书
若一只饥饿的虎冲向山林
《霜降下的脚步声》
楼道中的动静惊醒了我
那高跟鞋的清脆
使欲将休眠的夜再次启动
午夜梦回,咯噔咯噔的脚步声
一踩一踏,像某种萧瑟的回音
女人啊,天寒霜重,夜黑风高
狡猾的夜色里隐藏着数不清的暗窗
你的脚步仿佛在盘旋……
你的家中是否给你留了一盏灯
是否有人在寒冷的夜晚为你温着一口热饭
无论你将归来还是出发?
《两种可能》
木的案桌旁里三层外三层早已客满
正在讲话的人
目光如炬一边发言
一只手的食指还不时指向虚无的上空
周围的听众大都低着头
有些看着手机
有的拿着白色纸稿
有人木然朝着桌面发呆
也有举着手机拍摄的人坐在角落表情玩味
讲话的人肤色白皙、一头银发、身着红装
几乎所有人都面色凝固默不作声
除了她对面的另一个人
那人抿着嘴巴、紧闭双目、似睡非睡
他的眉毛与头发全都白了
像历经过世间无数场大雪
桌上的瓷盆里,一株绿萝绿油油放着光
他们像这剧中唯一置身事外的两种可能
《即兴的献诗》
戴上眼镜
便能看清诸位的神颜
取下眼镜
一切回到想象之中
我终将转身
不再守望大家的倩影
我的赤诚都献给你们
他在幽暗处
隐隐发出微亮
我们一起静下来吧
这颗心太纯粹
我怕她会碎掉
《在梦中多么幸福》
梦里又回到了学生时代
假装古代的诗人
买了一壶老酒
跟好兄弟和同桌大论
陶罐酒壶的拙朴
效仿侠客的豪气干云
几口把酒仰头灌掉
再去墙头扯了根野草
随便投入壶口
飞奔下楼错过了早操
不巧撞上上班竟也迟到
推着自行车的班主任
把我们几个小崽子
胡乱骂了一通
没有一件事合情合理
被喜鹊的叫声喊醒
《空枝》
一盏热茶
摊凉了才想起
一位良人
远去了才惊觉
时间的溪流
像命运的嘲讽
我们相遇时
是两枚青悬的果子
勿用咀嚼亦知涩口
当秋风吹熟彼此
不是先被旁人摘取
把玩 品尝 撕碎或践踏
就是错过了
从老去的枝上消逝
《倒叙的乡村》
吃五香花生的时候
我时常想到一个场景
一个小女孩
正给她因病卧床的父亲剥花生米
小女孩坐在床头边的木凳子上
一边剥花生的壳,一边把米喂给她的父亲
几岁的孩子正是馋嘴的年岁
她剥了好久的花生米喂了好久的父亲
可她的爸爸光顾着自己吃
既没有问他的女儿剥了那么久累不累
也没去想他的孩子想不想吃?
于是,他可爱的小女儿想到一个聪明的办法
她给她的父亲剥花生的时候趁爸爸不注意
剥一颗有三粒米的花生,两粒米喂给父亲
剩下的一粒连壳带肉一起丢到脚边
等父亲睡了再偷偷把“存”在地上的花生米拿过去吃——
我的母亲那时才五岁
卧床不起的他的父亲——我的外公半年后就过世了
现在,每当我吃花生的时候都会问“当年那个小姑娘——此刻我的母亲”,
老娘,你吃不吃花生?
可她因为年纪大了戴了假牙已经对这些不感兴趣……
《如去,如来》
我的有缘人
正在一条我看不见的幽寂的道途上
我们之间的远近
或许并不需要用距离来形容
有时我闭上眼睛
在甲辰年的第一个立冬的清晨
我感觉她离我越来越近
好像我在山上坐着
她如云一般游来
我们的相会或许也不需要时间
当我睁开双瞳
仿佛我为鲸鱼而她早已是深蓝的海
《向着圣地出发》
爱恋中的人
是无惧雪雨风霜的
他们像两朵盛开的火焰
燃烧的心可以穿透任何险阻
雪山在山鹰下静默
飞鹰在雪山上盘旋
它的眼中只有移动着的猎物
它的心只惦记家中的妻儿
它多么希望在这大雪纷飞的时刻
抓住一只跳跃的发光的兔子
这寒冷凌冽的冬的一天
兔子窝在洞穴里酣眠
她梦到了自己的前世
梦到正与一位英俊的王子
在一棵大树下两两相望,如此深情
而远处远行的人
他的路途漫漫,步伐疲惫却沉着
只是迎面而来,也只是稍稍一瞥
他是不是那王子的来世?
是否拥有着你我的姓名
《静》
一息之间静了下来
所有的流转似乎止住了
像一条河刹那结了冰
时间也被封冻
一切的声音都熄灭了
我睁开夜的眸
周围的宇宙无限迷离
只有一点点恍恍惚惚的光
从窗外渗透进来
这多么像一个梦
我试着闭上眼用意念
搜寻窗外街边的动静
连马路上来往的车辆也消失了
这下屋外与屋内都静止了
我的动念也渐渐深眠
仿佛一只蛹悬在虚空
永恒无限的永恒
在静虚中点燃复活
这不是一场梦吧
她如此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