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天鹏
乡愁是静水深流的意绪,往往于佳节来临之际,涨至思乡防洪的水位警戒线。
在我人生的收藏夹里,留存着黄土高原故乡的童年记忆……
父亲是遗腹子。在北京经商的祖父病逝时,父亲还没有出生。父亲排行老四,父亲成年后分得两处房产。一处在本村的场院,一处在本村的旧院。
场院在村庙西侧附近。村庙正殿里有阎王与小鬼的彩塑雕像,每到夜晚,风吹柏树,阴森恐怖。母亲胆小不敢在场院里居住,场院里的房屋闲置失修,风吹雨淋,碱酥侵蚀,经年后渐渐坍颓。到我记事的时候,场院里已没有地面建筑,我曾经跟随父亲与大哥,用镢头刨挖清理过地基之下的砖头。后来场院的院址地面,就改造成了耕地,里面种了一片高粱。夏日暴雨天,路边雨水涌流,我就在水坑边,身披雨布,用旧脸盆把雨水舀到场院高坎上的水道里,给高粱浇水。
而旧院的结构布局,与平遥古城里四合院十分相似,就是那种青砖青瓦修建的院落。大伯家住正房,二大伯家住西侧上房,我家住西侧一间耳房。随着我们兄妹几个的出生,住房日趋紧张。在太原工作生活的十爷,清明节回村祭祖,看到我家住房紧张,让我们一家人搬入旧院内院他的祖屋,解了家里住房的窘境。
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平遥乡下的老家,生产队实行工分制。一个成年劳动力,一天工分值为9分钱,不足一角。到年底结账时,包括我家在内的一些家庭还会欠下生产队的帐。修房盖瓦连想都不敢想。
七十年代末我参军离乡时,我哥哥二十八九岁,虽然踏实肯干,已是村里第三生产队的队长,口碑很好,由于家里只有一间耳房,婚事没有眉目。
在千里之外的部队营房,每逢中秋及春节,如何筹建家里的房子,就会成为我内心秤砣般沉沉的乡愁……
随着改革开放,农村实行联产承包,经济状况大大改善,家里修建了新院子,大哥娶妻生子,家境渐佳,我在部队提干之后,乡愁转为对家人及故乡的深深思念。
母亲常年积劳成疾,于七十年代初英年早逝。父亲有生之年,我埋首学业与工作事务,父亲的晚年生活多由哥嫂及姐姐妹妹照应,到2003年父亲仙世后,我的乡愁陷入“子欲养亲不待”的深深追悔。
我在外地安家。这两年新冠肺炎疫情反复,在小区封控宅家防疫的日子里,侄子从老家发来的满树柿子的院景照片,让我眼睛一亮,视频聊天了解到,村里继前几年落实自来水供水后,最近又以县里造纸厂为依托,正在进行村村户户集中供暖施工,据说之后马不停蹄还要开通天然气……
如今,故乡有蓝天白云,有清新空气,有原生态绿色食物,有自来水,有集中供暖,有网络机站,有京东微商,春天有播种机,夏秋有收割机,很快还会有天然气……家乡日新月异的变化,连连让人欣喜!
津津有味翻看着手机微信页面中老家院子里满载秋意的柿树照片,游子的乡愁,正在衍生演化为心灵的乡馨……
是的,与老家亲人的视频聊天结束了,我的内心却久久荡漾着温馨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