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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嘴叭叭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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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杂谈
20201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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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手心脏,右手坟墓

“廖婆 讲个故事吧”

我如同囚犯般蜷缩在火炉旁

右手伸进左手袖子里 左手伸进右手袖子里

如果一个真正的囚犯像我这样做

那他看起来一定很坦然 尽管他内心或许早已惊惶

脸上的皮肤似乎要被烤至四分五裂的状态

我想往后挪一挪 但令人沮丧的是 转身便是一堵厚重的泥土墙

顺着泥土彼此之间的缝隙

偶有几根死亡已久的干稻草冒尖招摇

试图闻尽这人间的最后一缕烟火味

廖婆对我的话没有做出反应

或许我的声音掉在了柴堆里被一起烧掉了

她依旧揪着手里的玉米馍 缓慢地送进嘴里

廖婆没有牙齿 却有吃硬馍的勇气

没有牙齿咀嚼食物的状态是紧紧抿着的嘴巴上下左右用力气推动食物 如慢动作机械重复

廖婆脸上的皱纹被火光照得更加粗糙 凹陷的大眼睛也被偶然升起来的火星点亮

温暖无恙 美好如初 我这样想着

“廖婆 讲个故事听听吧”

这次我伸着脖子 扯高了嗓音 送我的声音走了一程

廖婆透过断断续续升起的火焰 望了我一眼

被她右手撕过来的玉米馍夹在拇指与食指之间

廖婆没有把那一块馍放进嘴里

她把左右手腕放在膝盖上 手里的玉米馍中悬在空气中

砖红色的沧桑脸庞上竟有些许岁月赐予的优雅

她每次讲故事都端正地坐着

“这都过去很久啦

白姓的那家丫头还时不时地去坟地看看

她才三十出头呢

像坟头那绿油油的草 好看着嘞。

可就是一个活死人

白家夫妻那年冬天凑了好几天的钱把那丫头买回来

有孩子好啊

我看着都羡慕

白家夫妻那天还摆了好几桌呢

那丫头也越长越水灵 像一个精灵

日子过得很快的

那天那丫头带了一个土匪模样的男人回来

说要和那个男人走了

白家夫妻像丢了命一样呀

我那天就站在这门口啊 朝白家那边看

那土匪像男人就按着白家男人的头往地上砸

那白家女人就跪在地上哭呦

可那丫头就站一旁看嘞 无情着嘞

旁人也是害怕的

没人敢过去

白家男人的血流了长长的一道呀 那土匪像男人就要把他吃了呦 打得越来越凶呀

不好说喽 不好说喽

小孩子听不得的

听不得 听不得呦”

廖婆的声音越来越小

我早已习惯了故事的无始无终

却惊讶于廖婆的平静和戛然而止

她以往都会适时又生动地表演出来

哪怕只是用手在空中乱挥着

也格外吸引人

我看着廖婆已经靠在土墙上眯起了眼睛

两行泪水大概流到脸颊的一半就干了 还有微微可见的泪痕

微微张开的嘴巴咕哝着什么

看得清却听不懂

屋里开始变冷

我想再添几根木柴放在微弱的火焰上

却被廖婆呵住

“天都亮了 不得添喽”

我弱弱地放下木柴

廖婆扶着墙站了起来朝屋外走去

她的腿是弯曲的

具体一点的话 是难看的

她摇摇晃晃地往外走 把头上的帽子也晃掉了

她也不停下捡它

我的眼睛穿过窗户 一直跟着廖婆

眼睛被晃得生疼

她一直走 像带着虔诚即将奔赴哪里

直到她停在树林里的坟前 再也不晃了

我的眼睛却疼到流泪

好像是这样吧

黎明的希望藏在树林里

故事的真实结尾埋在欲言又止中

她的心情死在坟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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