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人家

关山，是陇东黄土高原上一个原始的、带有野逸气息的地方。它如同一位珠光宝气、光彩照人的妙龄女郎，令人赞叹。而居住在关山林缘区白云深处的人家，却在诗情画意中带着苦涩，令人牵挂。

郭漫村座落在关山脚下，这里山势嵯峨，峡谷纵横，林茂草密，有庄华公路穿梭而过，算是关山的好村。上世纪90年代初，我曾到该村调查时，在村支书郭千万家吃饭，吃得是面条，面里除了洋芋片、食盐和浆水外，再啥也没有。但这在关山来说，也算是好饭了，因为这里并不是一个适宜种植小麦的地方，吃白面不是常有的事。可当两碗面下肚后，我顿感肚子鼓胀。正在这时，郭千万说：“我知道你肚子胀。这里吃得是出山水，没吃过的人吃了就会感到肚子胀，这是很常见的。来，你喝两杯白酒看咋样？”果然，当两杯白酒下肚后，我顿感舒适。

林缘区人家，大多是从农区搬迁来的。在大集体时，他们的生活好于农区，所以有不少农户便搬迁到这里来居住。可从包干到户以后，农区的生活逐渐好起来了，而关山人家反倒大大落伍。郭千万说，他家本是阳川人，是在三年困难时期搬迁来的，现在想回也回不去了。

酒糟村座落在关山深处的一个簸箕弯里，这里群山环抱，避风向阳，有蓝天、白云、叠嶂和森林交相辉映。顺着峡谷和溪流朝这里穿行，当听到从远处传来的犬吠声时，我的脑海里便浮现出桃花源的画面。情动于衷，我吟出了“桃花但促流波去，吠犬还从幽谷来”的诗句。这里的水质甜美，可作酿酒之用，酒糟之名，由此而得。其美景，美味，清泉，令人留连。这里的牛羊，不像农区那样，是圈养，而是打野洼，晚上也没人去管，只是过几天才去看一趟。有户人家的一头牛不见了，咋找也找不到，主人便怀疑是村里某某人偷着卖了，而且还无凭无据地去闹。但过了几天以后，有人发现那头牛在山崖下，用角抵着一头豹子，牛挣死了，豹子也被抵死了。

酒糟村离朝那湫不远。相传朝那湫原在酒糟村，那是两眼神池，清澈透明，一年四季不涸不溢，其水只能饮用，不能污染。可有次村里一位妇女却偏偏在湫里洗衣服。于是大山发怒了，上告到天庭，王母娘娘便派了两头天牛，把两眼清池搬到桃木山了。不论这个传说是真是假，对于其中蕴藏着的环保意识，我还是很赞赏的。有人考证，《山海经》中的“雷泽”，就是朝那湫。“华胥氏履大人迹而生伏羲。”这可是华胥氏所生活过的地方呀。古代多水患，许多村庄是建在半山腰的。这里背山面水，藏风聚气，是一块难得的风水宝地。有感于此，我为之而歌曰：“雷泽何处是？藏匿桃木山。绿水摇叠嶂，苍岩撼碧天。雷鸣蛟乍起，霞蔚凤徐还。但问华胥事，奇石当可言。”

关山，古称小陇山，是六盘山余脉。这里层峦叠嶂，森林密布，大山深处人迹罕至，而今依然保持着原始状态。二龙河是泾水的源头，这里的水是黑的，石头是黑的，树木是黑的，林中没有花草，没有鸟啼，一派寂静，一派恐怖。密林是野生动物的乐园，如豹子、鹿、狼、狐狸、野猪、麝香，不一而足。鸟类就更多了，如野鸡、布谷、老鹰、猫头鹰、米贵阳之类的，谁还说得清呢。药材遍地都是，如灵芝、虫草、黄芪、党参、大黄，是不少的。至于山野菜，那就更多了，如厥菜、五竹、刺椿头、黄花、磨菇，随处可见。

近20多年来，当地政府和农民从改善基本条件入手，来改变这里的面貌，已取得一定成效。比方说通水，不仅给人畜饮水提供了极大的便利，而且还根除了因饮用出山水而引起的大骨节病；比方说通路，多数村庄有了汽车道、机耕道，有的是土路，有的是沙路，有的还是水泥路，这不仅为关山人家的山货和农产品的销售提供了极大的便利，而且还为工业品的进入减少了成本；比方说通电，如电视机家家都有，手机的使用也很普遍，磨面、炸油已实现了机械化……这就一下子把大山深处一些偏僻的村庄拉到了社会的大怀抱，拉到了商品经济的大潮，温情多矣。

更为可喜的是，一些过分偏远的村庄，还实施了整村搬迁，由山顶搬到了峡谷，或者公路旁边。那新建的农家房舍，砖墙红瓦，整齐如一，有如图画。院内有上房、偏房、厨房、牲畜圈棚、侧所、沼气池和自来水。这既有利于改善关山人家的生存条件，又有利于保护关山这块绿色屏障，可谓一举多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