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双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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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多年前，在鲁讯的《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中得知，我国有本古籍名叫《山海经》，其内容很玄妙，但无缘相见。一直到6年前，在新华书店偶然看到了这本书，信手一翻，犹如幻境，我便毫不含糊地买了下来。我读书有个习惯，凡是与当地有关的内容，总要反复思考，反复琢磨，而且还要验证一番。可谁知，这一思考，一琢磨，一验证，令我大吃一惊：原来，我经常所看到的太阳和月亮升起的地方——关山，竟然为太古“四岳”所在地，为太古“雷泽”所在地。
先说太古“四岳”。《山海经》称六盘山为女床山，米缸山为高山，桃木山为龙首山，五台山为吴山，此即太古“四岳”。其中高山以泾水之源为标志，在宁夏泾源境内；龙首山以汭水之源为标志，在甘肃庄浪境内，并不难确定。而女床山和吴山则不然，因为《山海经》有错简。历史上有王子朝奔楚的故事。东周末，王子朝因争夺王位失败而投奔楚国，逃跑时他啥也没带，却偏偏把一捆子《山海经》背在身上，而当有人追杀时连其书的绳子也被砍断了。而再串起来的其书有错简，如女床山、吴山条目便在其中。
《山海经·西山经》将女床山夹在高山与龙首山条目之间，令人一时难辨。倘若将其移置于高山条目之前，则依次为女床山、高山、龙首山，既与当地自然环境相吻合，又与其书所载相吻合。且看其文：“西南三百里，曰女床之山，其阳多赤铜，其阴多石涅，其兽多虎、豹、犀、兕。有鸟焉，其状如翟而五采文，名曰鸾鸟，见则天下安宁。”就是说，向西南三百里有座山，名叫女床山，山的南面有很多赤铜，北面有很多石墨，山中的野兽多是老虎、豹子、犀牛、兕。山里有一种鸟，形状像长尾野鸡，身上有五彩斑纹，它的名字叫鸾鸟，只要它一出现，天下就会安宁。
“西南三百里”是以数历山为坐标而言的，其山在陕西耀县。因《山海经》是以回环往复的方式记载山系的，说女床山在数历山“西南”，大致相符。说此二山之间相距“三百里”，也大致相符。从矿藏来说，其山之南“多赤铜”，其山之北“多石涅”，因缺乏依据，难以断定。从其山之兽来说，如老虎到宋代仍有，今已消亡。豹子则至今仍存。犀牛、兕，今已消亡。而鸾鸟，学名为红腹锦鸡，俗称“火凤凰”，至今仍存。而最可靠的依据，还是它与高山相距“五十里”，而且高山在其“西北”。这同六盘山与米缸山之间的距离和方位，大致一样。由此可见，六盘山当为女床山。
而吴山呢？《山海经·海内东经》说：“雷泽中有雷神，龙身而人头，鼓其腹。在吴西。”就是说，雷泽中住着一位雷神，这位雷神长着龙一样的身子、人一样的脑袋，只要拍一下自己的腹部，就会发出雷声。雷泽在吴山的西边。由于《山海经》把雷泽之条列在《海内东经》，害得古人总是在我国东部寻找雷泽。如东晋郭璞，北魏郦道元，均说雷泽在山东荷泽，可就是与“在吴西”没有关系，所以后人不信。清人郝懿行曾对雷泽之条所处位置提出质疑。当代袁珂则进一步断言：那是因错简所致，“当移在《海内西经》”。以此为据，今人范三畏《旷古逸史》说：吴山为陇山，雷泽为庄浪朝那湫。其实，说雷泽为庄浪朝那湫是对的，而说吴山为陇山则是错的。
汧水今称千河，发源于甘肃华亭五台山东麓，由五水汇合而成，流经陕西的陇县、千阳、凤翔、陈仓而入渭河。清人段玉裁《说文解字注》说：“吴山在西。古文为汧山”；“有吴岳山，本名汧，汧水出”；“汧山在今陇州西北。禹贡之岍、周礼之岳山也”；汧水“至宝鸡县东三十里合于渭”。由此可见，汧山即吴山，亦称吴岳、岍山和岳山。古人论述汧水、汧山与吴山之关系者甚多，而段玉裁之说则是最准确、最全面的。就是说，汧山是因汧水之源而得名，而汧水之源就在今华亭五台山，所以汧山即五台山，五台山即吴山。
再说太古“雷泽”。皇甫谧《帝王世纪》说：“太昊帝庖牺氏，风姓也，母曰华胥。燧人之世，有巨人迹出于雷泽，华胥以足履之，有娠，生伏羲。长于成纪，蛇身人首，有圣德。”其中“成纪”为汉县，治地在甘肃静宁治平镇刘河村。到唐代开元二十二年（734）迁到了显亲川（今甘肃秦安叶堡乡金城村）。到北宋建隆二年（961）迁到了上邽（今甘肃天水秦城区）。从历史时代来说，《帝王世纪》所指，当为汉成纪。因为皇甫谧为西晋人，压根就不知道什么唐成纪、宋成纪。
而“雷泽”呢？《山海经》说：“在吴西”。吴西者，吴山之西。为了靠实吴山，还得进一步补充：其山，黄帝时称吴山，首建武畤以祭天神。唐尧时称岳山，为四岳部落所居地。殷代称虞山，为虞国都地。西周称吴岳，《史记·封禅书》说：“秦灵公作吴阳上畤，祭黄帝；作下畤，祭炎帝。”这里的吴阳，指吴岳之南——今华亭境内的莲花山，其上畤、下畤皆在其山。按照《史记索引》“盖天好阴，祭之必于高山之下，小山之上，命曰畤”的说法，以五台山为背景，在莲花山建畤，正好与此相符。
雷泽，以“在吴西”为标志，为甘肃庄浪桃木山西麓的朝那湫。其湫为石质湖泊，这里为白垩纪地质结构，距今1.45——0.65亿年，岩石厚度1160米以上。其内如峡谷，怪石嶙峋，狰狞可怖，深不可测。因其渊通地脉，又在岩石间与汭水之源相通，故而数千年、数万年、上亿年以来永不干涸，永不外溢，永不褪色。更奇怪的是，当地村民曾引水灌溉，但渠挖几许水降几许，其水就是不流。而当所挖之渠填平以后，其水却又徐徐回升。这一现象在当地传得神乎其神，却又无人能解。对其湫之成因，或言因陨石撞击而成，或言因地震而成，或言因地质裂变而成。其实，它是因古代火山喷发而成，其双湫便是火山喷发的两条通道①。
朝那湫，为东周方国朝那国都地②。《说文解字》“那，西夷国”，《平凉府志》“卢彭在西北，后为戎那”，皆言其国源流。朝，由桃木山东部的皛然山演变而来：它是一座山的名称，也是一个方位的名称，意为晨曦出露的地方。那，为民族名、部落名、方国名。湫，为水池、水潭。由此可见，朝那湫之名，当由方位、方国和地形所组成。关山一带共有9个朝那湫，宁夏的彭阳、原州、隆德有朝那湫，甘肃的庄浪、华亭、灵台、泾川、镇原、崆峒有朝那湫。其中庄浪朝那湫是以义取名，为原生的，因为其湫就在朝那国都地。其余朝那湫则是以类取名，皆为次生的。如华亭朝那湫，《平凉府志》就说得很清楚，那是为了方便当地民众祭祀而仿建的。
庄浪与华亭，一个在西，一个在东；朝那湫与五台山，一个在西，一个在东。说庄浪朝那湫为雷泽，恰好与《山海经》所言“雷泽——在吴西”相符。而当地民谣“湫头两朵云，陇右千山雨。朝那一杯水，汭河万里源”，则进一步说明这里为雷神所居地。
吁戏！雷泽之谜解开了，而华夏第一国华胥国都地呢？中华民族人文始祖华胥、伏羲、女娲的祖居地和诞生地呢？不言而喻③。
注释：①详见笔者《古老而神圣的朝那湫》一文，载于2021-6《甘肃政协》。②详见笔者《说“羲皇故里”》一文，载于2018-2《华夏文化》。③详见笔者《“羲皇故里”考》一文，载于2019-14《西部学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