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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琳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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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1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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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升起

月光照得很远,照在玄关柜上,我讶异于我映在月光里的影子。扭头看去,月亮水汪汪的,悬在楼顶,很低很大却不尽圆满。我想,在某个孤村野岭之处的坡地山头,一定有一只期待满月的野兽正对月嚎叫,就像一名月亮的守望者。

我回卧房掀开窗帘的工夫,月亮好像升高了一点,走远了一点。影子被拉得很长,拉长到墙面上、卧房门上,分成三截。

这里靠近月亮升起的地方,月亮从祖国的东北部升起,从大庆的东北部升起,从一排排磕头机的东北部升起。它把爱洒落湖面,洒进它爱的窗子,洒向爱它的人。

游牧民族称之为有月亮的地方,蒙语“萨尔图”。旷野草原上的夜晚,人们总能最先看到月亮。寂寥的月光下,背影孤独的牧人没有因为牛羊成群而显得格格不入,也没有因为骏马结队而显得落落难合。

几百年前的古人不会想到,几百年后,铁人的脚步踏足这片土地,一代代人跟随他留下了自己的足印,一架架磕头机在草原生根,一个个小油苗在草原生长,牧草地能开出石油之花,湿地的大风也能带来石油气息。可是,月亮还是几百年前那一轮月亮。

草原上的月亮与大地更近一些,与人更亲近一些,近得仿佛触手可及,让人联想起梵高《星月夜》里的月。明月点亮云彩,星河缓缓流动,月亮之下,那遍地的格桑,传递着遍地的幸福。如果你在藏地高原上也遇到了同样的格桑梅朵,请不要忘记松嫩平原上那开满格桑花的草原和山坡。

草原月相变换,偶尔有一颗孤单的星紧紧伴随月亮,让月亮不再孤单。每月十五,家家有一轮望月,没有一扇窗里人月凄凉。

在月空下的草地上,躺着一个爱做梦的人,她也像古人一样,与月为伴。她的祖辈是石油人,是老会战,打从出生起,她看到的就是萨尔图初升的月亮。“石油之光”雕塑外圈的海燕,比她的年纪还要大。

草甸里金黄金黄的黄花菜与她儿时的记忆相连,一辆老客车停进漫无边际的原野草地,仿佛停在她的心坎上。从客车踏步欢快地冲下来的,是几个蹦蹦跳跳的女孩子。小孩子“深一脚,浅一脚”地追着大孩子跑,被石块绊倒磕破了膝盖就爬起来大哭一场。在大草甸上自由奔跑,采回一把可食用的黄花菜,是油城子女都懂的快乐。蓝天白云下,绿野青草中,一群跑累的孩子围坐在一起聊天、讲故事,大孩子的世界,小一点的孩子听得满脸都是向往……太阳光渐弱,白月出天际,客车载着落日余晖归来,晚餐桌上自然少不了一盘炒黄花菜。

在多风的大草原上,连月光也照得人暖暖的。那架吱呀吱呀的老磕头机指向的地方,就是儿时家的方向。只是时光拆掉了那一座座板房,留下一片青草甸,在月光里疯长。

多年以后,其他的孩子都已远走,把那片草地留给小孩子一个人,而她就是当年那个小孩子,她醒着,做着梦,分不清是梦还是回忆。草地里露华渐浓,蚊虫催促人离开,她猛然站起身,抖落衣裙上沾惹的碎草,不带走一粒尘土,只带走月光。

不是每个夜晚都能看见月亮,你不必守在月亮升起来的地方等待它出现,你也不必太过思念它,因为月亮会用它的光辉主动来寻找你,如同今夜。

月亮上升,窗外湖面上的星光月影,此刻也像碾碎的金箔一般,愈发明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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