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四面八方胡乱刮起来的大风,毫不客气地撞开了院门,就像一个有恃无恐的强盗。
门吱呀乱响、剧烈摆动着,惊得我一时说不出话来。母亲不急不慌地披上羽绒外套,踱进院子,重新闩上门,又在门板之间系了几条涤纶布带。薄薄的雪地上新增了两道脚印,落叶被风卷着跳完一支胡旋舞之后也悄悄落回了地面。
“门已经被吹开过好几次了。”母亲手里拿着一截塑料断绳,她的镇定像是在安慰我,也是在安慰自己。“门还是会被吹开的,在那之前,不如我先去扫落叶!”我瞧见铺在“白毯”上的柳叶,只怕等到雪一下厚,树叶就更难清理了。
落叶是大风那个强盗带来的不速之客,侵占了我们的院子。我刚要提起满满一袋落叶夹雪的时候,风轻而易举地打开了门闩,扯断了一根布带。风雪中的门啊!它也想一层一层解开人生枷锁,借助风的推力、雪的动力。
傍晚时分,我与母亲顶着风雪加固院门,用的依然是绳和带。结果可想而知,细绳短带怎能熬过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好在入夜以后,母亲搬出几块铺地石剩料,彻底解决了院门随风开合的问题。风雪中的院门终于安静下来,努力压抑着一种沉闷的、推不开的声响,雪落终归无声。
翌日,天刚明,家家户户、院里院外传来阵阵铲雪工具敲击雪地的声音。虽然雪下了一整天,但是下得并不厚,雪大部分让风吹跑了,还叫太阳晒化了一些。
扫雪的工夫,我顺便在门边草地里堆起一个简易雪人,雪堆就是身子,雪球就是脑袋,柳叶当眉眼鼻,草叶当头发,果树叶是嘴巴,杨树叶是手和脚,利用的全部都是大自然的馈赠。雪人像稻草人守护菜园子一样守在院门口,守护着我们的院子。风雪中,一个家需要这样的守门人,有了它,仿佛有了某种安全感。
适逢降雪较多的年份,当另一场大雪降临,雪人依然不声不响地守卫在原地,只是在静默中变成了无脸人。
这一次,风雪中的门稳稳立着,大朵的雪花纷纷扬扬飘落过后,冬阳下的雪人好像在等待某个未知的小动物跑来,留下一串串讨喜的足印。雪人耐心等来三只小家雀儿,两只径直飞到栅栏上,一只安稳地停在院门上,并不打算落在雪地里。
也许,风雪中的门又将在这个雪夜迎来它的某个小客人,与雪人做伴。黄鼠狼、猫咪会偷偷从门底钻进来打滚,或者有只小鸟蹦蹦跳跳地落地觅食。这些神秘的访客不用推门,不用撞门,也不用敲门,不必打扰谁。当它们发现没有要找的食物,便循着来时的足迹自觉离开,空留两扇好客的门在风雪中轻轻颤动,似乎想对雪人诉说什么。
北风吹雪,木栅栏围挡着的铁栅门既不能抵御冬季干冷的风,也不能抵挡冬季冰冷的雪,但我还是爱它。因为门就是家的脸,门里就是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