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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来煮白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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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4/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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憨工婚恋史

1、憨工初恋伞为媒

憨工是解放前夕考取南京金陵大学的大学生,五五年大学毕业时,那时新中国刚刚成立不久,百废待兴,教育更是发展的重点,憨工便被留校当助教。

憨工在学校大约过了半年的快乐单身汉生活,有一次在一个初春的星期日,憨工到市区逛新华书店,从书店出来时已近黄昏,华灯初放,天上却下起了不大不小的雨。憨工在昏暗的蒙胧细雨中,看到有一个青年女子站在书店的滴水檐下,衣服已被风中的雨淋湿了,满脸的忧郁愁苦。

此时,路上的行人来往匆匆,渐渐希少。憨工觉得奇怪,走向前问:“同志你要什么帮助吗?”

青年女子说:“雨下大了,没有带伞。”

憨工说:“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家好不?”

青年女子怯怯的点点头说:“我家在美专。”

美专到新华书店不到一站路,憨工打着伞把青年女子送到家门口。在路上交谈中,憨工知道青年女子叫吴美云,是美专的学生。吴美云的父亲是美专的教师。吴美云母亲死的早,从小跟随继母长大。继母是家庭妇女,喜欢打麻将,除了一日三餐,平时全部身心都在麻将桌子上,很难有时间过问美云的生活。美云也很难有时间与继母交流思想。这天,美云被继母说了几句,心中很不受用,跑到新华书店翻翻觅觅,不觉天晚下雨。出门没带雨伞,身上穿的单薄,想走又怕被雨淋湿了未免出丑,不走怕回家迟了,遭受到继母的数落。正躇踌无奈自叹自怜时,见一个高大英俊青年询问,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莫明的渴望异性关怀的情素,便点头答应憨工送她回家。

憨工高大英俊,浑厚的男中音更让憨工在女孩面前增加了魅力。庄稼是个特别心细的男人,早晨出门看见天阴云沉沉,便带了把伞,没有想到不但自己派上了用场,还帮助了一个女孩子。或许冥冥之中他们之间曾经有过相约,以伞为媒,从此憨工与美云就认识了。

后来憨工常对美云说:“人说缘分天定,白蛇传中许仙与白娘子以伞为媒,我们也是伞为媒,我们的缘分且不是也是天意吗。”

美云说:“不允许你把你我们比作许仙、白娘子,你难道希望你的云娘子被镇在雷锋塔下吗?许仙、白娘子相爱被法海分开了,我们的爱情任何力量也分不开。”

憨工说:“不会,不会,白蛇许仙是神话,你不是白蛇,我也不是许仙,今天更没有法海,谁也分不开我们。”

谁知人生无常,世事难料,憨工的云娘子没有被雷锋塔镇住,没有料到,自己却无意被无形的无产阶级专政塔镇住了。

憨工的父母去世较早,从小跟随哥嫂生活,哥哥是小学教师,嫂子是家庭妇女,哥哥工资微薄,供憨工上学后,生活更加拮据。嫂嫂虽然贤惠,缝补浆洗,养儿育女,脸上充满了艰辛,有时也免不了抱怨几句。憨工从小看在眼里,便在心中织了一层层坚韧和顽强学习分外的努力。

相似的生活经历,容量产生生活的共鸣;思想共鸣的交流,为友谊提供了适宜的沃土;而青年男女的友谊往往又是爱情乐章的前奏。

美云自从结识了憨工,再也管不住自己,只要一有空闲,就迫不及待的往憨工处跑。他们一起到书店,一起逛公园,一起聊天,一起讨论鲁迅、雨果的的小说,一同读雪莱、拜伦的诗,一同欣赏蒙娜丽莎,有时憨工还陪伴美云到野外写生。

憨工幼年失怙恃,夙遭闵凶,且家境贫寒,生活的困境让庄稼养成外表羞于人际交往,内心却有一种对人际之间相互关怀的渴望。美云娴静、纯真、善良。美云的出现,让憨工犹如在沙漠中看到了绿州。美云每次的到来,都好象给憨工带来了明媚的春光和香花般的温馨。

憨工与美云由相遇、相识、交往到友谊,双双很快就堕入了爱河。

与所有青年未婚男女一样,恋爱中的憨工与美云,难分难舍,一刻也不愿意分离。恋爱的归宿是结婚,美云还有半年就能毕业,他们商量等美云一毕业就去旅行结婚,欢度蜜月。

谁知计划赶不上变化,命运有时往往喜欢捉弄那些陶醉在甜蜜梦中的人。

这一年开展了反右派运动,急风暴雨般的大呜、大放、大字报、大辩论群众运动席卷了全中国。而憨工与美云却象躲在世外桃园中的小国寡民,不知秦汉。又象是这个天地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世界,时而唧唧我我,时而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对世外喧闹声充耳不闻。美云忙于毕业创作,憨工则躲在大学图书馆中翻找李政道,杨振宁,吴健雄等人发现的宇称不守恒理论和实验为一个教案准备材料。

李政道、杨振宁、吴健雄都是中国人的骄傲,憨工也想让美云感到认识和拥有憨工也是一个骄傲。

憨工是一个有作为有抱负的青年知识分子,不是一个录录无为的人。憨工脑子里充满了对创造世界的激情和对美好生活的憧憬。

没有想到厄运象魔鬼一样,却样悄悄地走近庄稼的身旁。

在反右派运动中,有人揭发憨工不问政治,整天躲在图书馆看书,组织部门将憨工的档案调出来翻阅,发现憨工在高中读书时竟然是三青团中队长。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按照当年反革命划分条件,憨工属于反革命分子。组织部门当即反映给上级领导,组织上经过调查了解,憨工在学校读书时没有任何的反革命行动,也没有参加过三青团任何一次组织活动。询问憨工本人,憨工本人竟然说不知自己什么时候参加过三青团,更不知何时被任命为三青团中队长。

据知情说,憨工当年是中学的高才生,又是班长,当时三青团组织为了扩大组织成员就急急忙忙代为填了一张表格塞进庄稼的档案。一个反革命分子怎么能担当人民大学的教师?于是憨工被学校划为右派。因为憨工没有罪恶,只是退回家乡古城农村劳动改造。

年龄不到三十的憨工,希里糊涂的转眼间成了历史反革命。临行前的一晚,夜深人静时,憨工躲到校外一条小河岸边一颗大柳树旁,坐在地上不禁痛哭失声。

这里曾是憨工陪美云常来写生的地方,小河流水,杨柳依依,枝叶婆娑,月光泻在黑幽静静的小河水面上,幽波浮动,金光万点,使这里的夜色在薄雾中显得分外的诡异幽遂。景物依旧,只是这里从此再也不属于憨工与美云的桃花源了。

这一晚。美云也找到了这里,除了两只泪眼对泪眼,无言悲泣之外,他们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憨工回乡后,美云曾多次到憨工的家乡找憨工,憨工总是躲了起来不愿意与美云见面。

“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这是处于美丽的宫殿中温柔乡里甜蜜缠绵。一旦美丽的宫殿焚毁,大难来临,有谁看见仍然有比翼双飞的幸福鸟。

憨工自被列为反革命分子那一刻起,就感到自己一生的前途、理想也许已经完了,所学的知识也许再也用不上了。

反革命是一个被打倒的阶级,谁还会相信一个反革命分子的知识?难道还要赔上一个美云不成?

有一次,憨工的嫂子经不住美云的哀求,将美云带到憨工躲藏的房子前,憨工看到美云来了,插上门,任凭哥嫂怎么喊,憨工就是不应。美云在门外哭泣,憨工趴在床上蒙着绵被偷偷的哭泣,嫂子与邻居大嫂大娘们看了也禁不住陪着落泪。

美云抽抽答答的说:“你不开门我就不走。”

憨工说:“你若不走,再来找我,我就死给你看。”

憨工嫂子对美云说:“憨工从小就个性倔强,你与他他相处到现在恐怕也是知道的,他说的到做的到,万一有个长短怎么办?”

在嫂子和邻居大嫂们的劝说下,美云终于离开了古城,临走时,将脖子上一条绣有丘比特手持一只箭射穿红心的图形白丝巾挂在憨工的门上哭着离开了古城,从此再也不来找憨工了。

憨工回到家乡不久,那时全国大办工业,庄稼成了偏僻家乡的希缺人才。

家乡县城刚刚成立的红星机械厂党委郑书记把他请去担任技术员。党书记对憨工说:“你的情况我知道,你是被冤屈的,组织上总有一天会为你平反,目前你就委屈一下,为家乡做些贡献吧。”

党书记的一句话,象寒冬的太阳照在庄稼冰封雪复的心里,憨工不禁感动的落下了泪。

2、憨工二次婚恋与红星的不解之缘

憨工被郑书记指派为技术总顾问,不但负责红星厂的工艺设备的设计制造,还负责红星厂产品开发。

憨工知道这实际是一个总工程师的重担,憨工决心按党书记的要求,不能虚度光阴,要把自己学到的知识用于家乡的社会主义建设。

在郑书记的信任和全力支持下,憨工经过沤心沥血的努力,让红星厂由原来最初制造链刀、锄头等小农具逐步发展为生产动力碾米机,轴承、齿轮等技术含量高较高的工业产品。

六十年代末期,原来的大学来人对憨工说,经过政审,虽然历史上有问题,但考虑到具体实际情况,可以将敌我矛盾按人民内部矛盾处理,若是想重新回到学校任教,需要本人提出申请。当时憨工手中设计的几项工具改革没有完工,试验成功后可以提高十几倍效率,郑书记说:“你走后,这一滩子怎么办啊,我到哪儿才能找你这样的技术人员代替你啊。”

郑书记所担优的绝非虚言,那个时候,人才奇缺,中学生都是难得的人才,不象现在,大学生、硕士有时也很难找到工作。那个时代,一个县城小小的机械厂,要找个大学生比登天都难。憨工当然知道自己在红星厂的重要作用。

憨工这些年来经过与工人一起在社会生产实践的大磨练中,精神上再也不是原来那个把攀登科学高峰当作人生唯一目标的憨工了。憨工想得,虽然已经是人民内部矛盾了,但只要历史反革命的污点仍然存在,自己就永远抬不起头来,再者已经离开高校多年,知识不断更新,再也回不到过去了,或许红星厂更需要他,自己在红星厂的作用将比回高校更为重要。憨工最终没有回校。

文化大革命中,党书记靠边站,憨工再次受到了专政,有工人检举说,曾在憨工房间看到一条锈有一个人用箭射穿红太阳的白丝巾,造反派到庄稼搜查,果真发现有这样一条白丝巾,虽然白丝巾上绣的是一颗椭圆形的红心,不象红太阳,但是谁又知道呢,阶级敌人都狡猾的很,也许是什么暗号也未可知。

造反派就让憨工交待,随便造反派怎么审问,憨工二十四个不说话,始终沉默不语。俗话说,哑巴不张口,神仙难下手。憨工平时平易近人,技术上深受工人崇拜,很多生产上的技术问题,还要憨工去解决,少数几个造反派折腾了几次,也没有办法,就放下不管了。

憨工在文革中虽然又受到了冲击,随着郑书记结合到领导班子中后,憨工仍然是红星厂的技术权威,并开发了动力抽水机,取代了农村千百年来木制水车,填补了本县工业控白。更重要的是,这一年恰逢干旱,抽水机有力支援了农业大生产,受到了上级的表彰。

红星厂受到了上级的表彰,郑书记心里很高兴,认为这离不开憨工的功劳,于是想给憨工一些奖励。

郑书记想来想去,想到憨工快四十岁的人了,至今仍然单身一人,觉得给郑书记找个媳妇才是郑书记最需要的。说做就做,郑书记特意跑到憨工的办公室,提出要给憨工说一个媳妇。

憨工听了郑书记的话,当时就闹了个大红脸,慌乱地说:“书记你就别操心了…别…”憨工一时不知说些什么为好。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成家立业,繁衍后代,这是人类的本能。憨工眼见自己快奔四十了,何尝不想找个伴侣?想想自己这个反革命身份,自然不能再去找美云。可是除了美云,谁又敢嫁给他这个反革命。且又不知在这穷乡辟壤不知何时能够出头。那时的婚恋观与现在不同,现在,只要你有钱有地位,七老八十也能找个十七八岁的年青漂亮的小姑娘。那时思想不解放,官民平等,贫富相差无几,人与人没有什么差距,男女婚恋一般不大注重金钱地位。家庭出身自然是考虑内容之一,更主要重视的是情投意合,年龄相仿。憨工有才识,为人真诚,人品好,工作认真,受到企业领导重用,也得到工人交口称赞。憨工虽然个人历史有些问题,但是了解憨工的人都知道,憨工本人并不是坏人,只是阴阳差错,平白无故的背了个帽子。这原本不是他的错。若憨工是三十以下的青年,自然不愁媒人说破门,或许也会受到很多年青姑娘追求。可是,一个年近四十的老男人要想结婚就难了。憨工听说郑书记要给自己介绍对象,慌乱了一会,忙摆摆手说:“书记你就别操心了,我一人过的很好,别……”

郑书记说:“别什么别,就这样定了,我给你作主。”

不久,党书记给憨工介绍一个青年未婚女工,而且还是一名共青团员。

女工姓袁,名泉,容貌娇好如月,心地善良温柔,品性如泉水清澈纯净,爱学习,思想进步。二十七八岁了,个人婚姻上高不成,低不就,一般文化低的工人她看不上人家,想一个找个文化高一点的人又一时难以碰到,就这么耽误了。郑书记向她说起憨工,袁泉心里不禁为之一动,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袁泉对憨工的技术学问早就非常的崇拜,憨工不正是自己心中的要找的梦中情人吗?

郑书记对袁泉说:“憨工要不是为了红星厂的发展,人家早已到大学当教授了,憨工为红星厂沤心沥血,现在还是孤身一人,你是青年团员,能不能为组织上照顾憨工的生活,让憨工安心为红星做出更大的贡献?”

经书记这么一说,原先憨工存在袁泉心中的一点点历史阴影也云消雾散了。袁泉当时一口答应,愿意嫁给憨工。

袁泉与憨工结婚后,家里家外都是一把好手,用现在的话来说下得厨房,进得厅堂。这让憨工感到在漂泊不定的生活波浪中犹如驶进了一条风平浪静的港湾。

憨工过去上班一人,回家仍然是一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有了袁泉后,上班有人把洗的干干净净衣服送到跟前要求换上,不要自己洗衣服了;下班有人把茶泡好送到面前,把饭菜端到桌上,再也不要自己动手了。憨工结婚后常对友人调侃说,我这颗干枯的老树终于有了泉水浇灌了。

不过,甜蜜的日子中也时有矛盾的时候。

憨工虽然单身生活了多年,但生活常识常常不如一个小学生。有一次,袁泉在家洗衣服,给了憨工一元钱,让他到附近菜场买鸡蛋,憨工把鸡蛋买回家后,袁泉一看不对了,一元钱买一斤半左右鸡蛋十六七个而已,袁泉数了数篮子里的鸡蛋却有三十个。

袁泉问道:“给你一元钱怎么买了这么多?”

憨工说:“怎么了?卖鸡蛋的是个小姑娘,我说买一块钱的,她就给我这么多。”

袁泉说:“不对,不对,鸡蛋七角钱一斤,最多也就买十六七个,怎么能给你三十个?”

憨工说:“唉呀坏了,小姑娘不会卖鸡蛋,一定数错了,回家会挨父母骂的,我去还人家。”

说着就拈起鸡蛋到菜场找人,找了一会怎么也找不到,回到家说:“这怎么是好,这怎么是好,人家还以为我欺骗一个孩子呢。”

同住在院子里的一个老大妈看了鸡蛋说:“这是没有孵出小鸡的忘蛋,你是多少钱买的?”

袁泉一听,连忙仔细一看,鸡蛋光溜溜的,果真是忘蛋,对大妈说:“给老庄一元钱,买了三十个。”

大妈说:“忘蛋一分五个,一元钱能买六七十呢,你买吃亏了,快去找人算帐去。”

袁泉对憨工说:“大工程师,你还不快找去。你刚才还怕人家小姑娘吃亏去还人家钱,人家把你卖了,你还帮助人数钱呢。还不快找去。”

憨工说:“算了算了,不就是几毛钱吗,这么小的小姑娘出来做生意也不容易。”

袁泉说:“你真是个憨子,让我气死了,以后再也不要你买东西了。”

憨工呵呵的笑了笑,也不生气。

3 、憨工由重用到失落

光阴似箭,逝都如斯夫,红星厂在干部工人的共同艰苦奋斗下,由一个仅仅生产铁锹、锄头等小农机具的几十个人的小厂逐步发展为生产抽水机、机动喷雾器等农业机械,具有一千多人的中型企业。

随着文化大革命的结束,国家把工作重心转移到经济建设,实行改革开放政策后,知识分子受到了重视,憨工的右派分子身份也得到了平反,被任命为红星厂的总工程师。

这个时候,金陵大学组织部又派了一个高干事来到红星厂,通知红星厂,憨工已经彻底平反,要他回去仍然担任教师。

郑书记听说学校要求憨工回去,立即与高干事商量说:“厂子好不容易发展到今天的规模,全依靠憨工的技术,憨工走了,眼下一时又找不到工程技术人员能够接下憨工手中的活,等待一段时间,待厂子向上级报告要求分配一个大学,接下憨工手中的技术活再走,不知可否?”

高干事说:“憨老师是一个少有的物理天才,前年中科院一位院士来我校参加校友会,还找过憨老师,说她曾经是憨老师的学生,就是受到憨老师的影响才爱上物理这门学科,因为那个时候还不知憨老师在什么地方,也就没有找了。迟一段时间回去也可以的,只不过不能拖的太长,还有多政策需要憨老师亲自回去落实。”

听了高干事的话,郑书记这才让人将憨工喊来办公与大学来的高干事见了面,祝贺憨工得到平反招雪。又将与高干事商量允许他迟走一段时间的事告诉了他,希望他考虑。

高干事见了憨工,告诉憨工说,此次能够这么快的为憨老师平反,全是美院著名画家吴老师多次申诉结果。之前,学校虽然已经成立平反冤假错案领导小组,但是工作千头万绪,憨老师又是二十多年前的旧案,没有吴老师不断地摧促,憨老师当年冤案恐怕还要等待时日。至于职称及个人生活待遇问题,可以等待回去后再按照相关政策逐步落实。并征求憨工还有什么意见,此次带回去再研究。

憨工一听,就知道这是吴美云为他申冤了。憨工与本厂女工结婚时,已经知道美云当上了美院教授,也知道美云至今仍然只身一人,想到自已是个右派,已经如此了,再无可能回到学校的可能,才决心结束一人生活,也让美云死了这份心。

没有料到,天不转地转,竟然有一天能够被彻底平反又能有机会回到学校去。憨工听了高干事的话,心里有些后悔,但是流水已经东逝,再回头已经没有条件了。若是回去与美云见了面,不免徒增伤感。既然不能与美云重圆前缘,回去还有什么意义?听了郑书记想挽留他一段时间再走的意思,便对高干事说:“首先谢谢学校能够为我平反。”讲到这里,憨工又望了望郑书记,决绝地说:“不用考虑了,已经离开学校多年,原先的专业早已经忘记了,再回去也已经适用不了原来的教学工作,既然这里需要我,到哪里都是为了建设国家作贡献,就让我在这里终老一生吧。”

就这样,憨工便永远留在了红星厂。

憨工本想留在红星厂大干一场,正准备带领导一批工程技术人员开发适合农村使用的机动三轮车等动力机械,让红星厂由生产小农具产品发展为以动力机械为主的现代化企业。憨工考察论证过,自从农村实行包产到户后,一家一户农民急需机动车辆将农村生产的农产品运往城里做点生意,如果能够生产出这种三轮车,企业必将得到更大的发展。谁知,人算不如天算,随着农村实行承包责任制的全面展开,城市企业也开始了全面推广承包责任制。不久,镇计委赫副主任承包了红星厂。

赫主任担任计委副主任时,憨工曾经为报批开发新产品找过赫主任几次,赫主任审查了他们的产品开发论证,也很支持他们开发的三轮车。可是等到赫主任承包红星厂后,却让憨工停止开发新产品,立即组织技术人员到车间班组考核、制定产品生产工时定额。

赫厂长从抽屉里拿出一本书对憨工说:“这是一个美国人泰罗写的书,听说全世界工厂生产定额都是按照泰罗制定的,你拿去研究认真研究一下,就按照这书中的科学方法制定出我们厂的劳动定额。”

憨工一听就急了,连忙说说:“新产品的样品已经出来了,正在关键的试验阶段,怎么能停下?”

赫厂长说:“现在是工人吃饭要紧,工厂都要停产揭不锅了,还搞什么新产品?”

憨工想想也是,过去企业生产什么,生产多少,都是由政府下达任务;生产需要的资金由银行直接划拨,生产出来的产品,也由农资公司按照政府下达的销售计划到厂里拉货。不知什么原因,现在政府突然都不管了,政府不再下达生产任务,银行也不在主动拨款,一切由企业自己经营。企业生产需要钱,要由企业自己的资产抵押。红星厂只是生产小农具的企业,几间破厂房,还有一些旧设备也不值几个钱,巧媳妇难煮无米之饮,没有钱买原材料,甚至连水电费都交不起了,眼看即将停厂,多亏企业实行承包制,政策允许实行承包的企业,由承包人与政府签下合同后,银行便可以按照承包合同条款贷款。可是,此时让新产品停下来,憨代虽然有所不甘心,也没有一点办法,只能服从厂长安排,丢下新产品开发,按照厂长的要求,重新制定新的工时定额。

不料,憨工从此却离开了总工程师的岗位。

起因是因为在制定劳动工时定额时与生产科刘科长发生了争执。憨工认为工时应包含工人中途喝水,上厕所时间,还应该给工人保养设备时间。而生产科长却坚持认为,有些工人技术熟练,有些工人干活节奏慢,非生产时间应该由工人自己安排,才能达到鼓励先进,鞭策落后,充分调动工人的劳动积极性。

争执反映到赫厂长那儿,赫厂长赞成生产长意见,憨工一气之下,便要求离开定额组,仍然回去继续搞新产品。赫厂长说:“现在哪还有钱搞什么新产品?银行货的那点款不够,已经把新产品和制造新产品的设备都卖给马师傅了。”

马师傅原来也是红星厂的老师傅,因为过去偷窃厂里的产品当废铁卖被判做了三年牢,出来后,为了生活计,先是一个人在家门口摆滩修理自行车,后来国家允许个体办厂,便将自己沿街住房改为汽车修理厂,又招聘几个工人,渐渐发了起来,听说一个月收好几万元。

憨工听了大吃一惊,连忙说:“新产品是红星今后的希望,千不能卖啊!”

赫厂长说:“眼前是生存,生存都困难了,哪里还谈什么希望。我看马师傅给的钱还可以,就卖了。你眼下也没有什么事,既然与刘科长搞不好关系,就去到车间帮助他们修理设备吧。”

后来,车间工人生产按照新制定的工时定额生产,产品产量达到到红星厂前所未有的高峰,记者纷纷来采访,突出报导了企业承包后,企业焕发出神奇的新活力。赫厂长也被评为优秀企业家。

只是憨工看到车间为了提高产量多拿奖金,安排工人三班倒,息人不息机,便多次反映说,工人如此蛮干,设备得不到正常保养,不但会直接影响设备寿命,还会影响产品质量。可是没有人听,工人不听,赫厂长也不听。

不久,红星厂因产品质量问题,遭受到大批退化,破产倒闭了。憨工也郁郁寡欢的退休了。

退休后,马师傅要聘请憨工担任他们厂总工程师,承诺给憨工二十万元年薪,年底还可以分红。马师傅的修理厂自从买了憨工开发的农用三轮车后,改为红星农用车辆厂,已经发展到拥有几千人的大厂了,只是这个红星已经不是原来的红星了。马师傅对憨工说:“来我这里干吧,我不会亏待你的。”

憨工说:“谢谢马老板,老了,干不动了。再说,无论是打成右派,还是平反,吃的都是共产党的饭。当年被打成右派时,曾经被批斗是国民党孝子贤孙。国民党是什么?无非是大资产阶级,大地主阶级代表而已。你马老板虽然算不上什么大资产阶级,可也算是不小的私有老板了。万一将来政策又变化了,我到你那去,且不是真的成了国民党孝子贤孙了?还是吃一碗安稳饭吧。”

老板不无惋惜地说:“嗨!老憨啊,不是我说你,你是书读多了读呆了,都已经新时代了,那个极左年代再也回不来了,怎么还会有这些极左思想呢?”

不管马老板怎么劝解,憨工就是不答应。后来,憨工便与已经下岗的老婆推着板车在街头摆水果摊,吆喝着卖水果,倒也休闲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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