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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明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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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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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漫求学路


我六岁上学,学校离我家不过百米,走过窄窄的宅沟坝子拐个弯就到了。那时上学没有课业负担,至今都还觉得那时的上学就是玩。一年级只有两本书:一本《语文》,一本《算术》。一年级语文上册极其简单,没有拼音、造句,更没有看图说话、写话……第1课:毛主席万岁!第2课:中国共产党万岁!第三课:中华人民共和国万岁!第四课:林彪是毛主席的亲密战友!第五课:我们一定要解放台湾!接下来就是识字。一年级算术上册是认数字和10以内的加减法。语数双百分,唾手可得。

当时的学校跟现在的教学点差不多:老师少,加上校长只有四个,都是只拿工分、大队干部临时指派的代课老师;学生少,四个年级不足30人,同年级同学的年龄也参差不齐,悬殊太大;教室少,四个年级三个教室(六间土坯房),基本上都是复式教学。由于条件限制,我们大队的学校只能办到四年级,五年级就要到离家五里(实际距离应该是五公里)外的朱皋去上。朱皋是百年老校,是西片唯一一所完全制学校,小学一至五年级,初中一到二年级。

四个年级很快就读完了,在我十岁的正月,跟着邻居的大哥去朱皋上五年级。从此走上漫漫求学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一天要来回步行四趟,累计行程约40里。寒风、雨雪、烈日、浓雾……艰难的程度可想而知。一年后,邻居大哥初中毕业到集镇上上了高中,我落了单。虽然一起去上五年级的有5个同学,但他们都不与我同路。

那时上学全靠步行。羊肠小道七拐八抹,要经过一个乱葬岗,一条港(jiang)沟,一个村庄。那时的乱葬岗上经常埋新坟和丢弃裹着草或破席子的死婴,十分瘆人。那时年龄小,胆子也小,看到不愿看到的东西,就十分害怕,常常吓得魂不守舍。一条港(jiang)沟,晴天枯水,一步就跨过去了。一到雨天,洪水泛滥,水面宽得像河,要绕道上游才能通过,极为不便。特别是必须经过的那个村庄,两边的住户都喂有看家护院的狗,西边的张家喂一条四眼黑狗,经常咬伤人。东边的金家喂了条牛犊子似的大黄狗,看着都吓人。两家平时都把狗关在院子里,偶尔也会忘了关。有一天,上午放学经过那个村庄时,正赶上张家开门,四眼黑狗“噌”的蹿了出来,当时我们一行四个吓得拔腿就跑,狗“呜”地一声追过来,好在我跑在前面,张家女主人连喊带叫,狗还是咬到跑在后面同学的腿,差点咬下一块肉来。虽然没咬到我,却把我吓得魂飞魄散,以至于经常夜里做梦被狗咬,吓得大叫着醒来。从此,我宁可绕很远的路,再也不敢从那个村庄上经过。

那时家里穷,没有米交给学校食堂,更交不起伙食费。只能一天来回四趟跑学,春季夏季天长,晚上回家不会黑。秋冬季节天短,晚上放学虽然连走带跑,可是走到半路天就黑了,路过乱葬岗时,总觉得后面有“沙沙”的脚步声,好像有人在后面跟着,不寒而栗,脊背凉飕飕的,心里害怕极了。倘若再有个风吹草动或鸟儿飞起,顷刻头皮发炸腿就软了,魂儿也飞了。有一天,看庄稼的老头恶作剧,把没有灭火的烟头夹在竖起的烂棺材板上,插在刚埋的新坟旁,烟头随风一亮一灭,我以为是传说中的鬼火,吓得我一声惨叫,拔腿就跑,腿却不听使唤,好像有人在后面拽着。幸遇一过路人唱歌为自己壮胆,歌声救了我!

天晴倒还好,遇上下雨、下雪、阴天,提前一节课离校,天黑之前还是难以到家。不像现在,有家长接送,不用担心放学早迟。那时是大集体时代,大人要挣工分,上工之余要想办法养家糊口。雨天雪天不能出工要开社员会,要学习政治,解放思想;还有就是孩子多,家长根本顾不过来。求学路上的困难全靠自己克服!

那时的教育方针是:应该使受教育者,在德育、智育、体育几方面都得到发展,成为有社会主义觉悟的、有文化的劳动者。以学为主,兼学别样,不但学文,也要学工、学农、学军,也要批判资产阶级。因此,我们那时除少量时间学习知识外,大部分时间都在学农——帮附近生产队插秧、耧秧(秧田松土)、薅草、割麦、割稻、扒红薯、起花生、平整土地、送粪……

学过中医,背汤头歌:1、四君子汤:四君子汤中和义,参术茯苓甘草比。益以夏陈名六君,祛痰补气阳虚饵。 除祛半夏名异功,或加香砂胃寒使。2、升阳益胃汤:升阳益胃参术芪,黄连半夏草陈皮。苓泻防风羌独活,柴胡白芍姜枣随。3、黄芪鳖甲散:黄芪鳖甲地骨皮,艽菀参苓柴半知。地黄芍药天冬桂,甘桔桑皮劳热宜……

脱过坯:一次暴雨淋倒了学校院墙,校委会研究:自力更生,艰苦奋斗。每个学生自己想办法上交50块方坯,于是,同学们八仙过海,各显神通。附近的同学从家里搬,稍远的家长送,我们特别远的只好自己动手脱坯。先在山坡下平整一块地,再挖一片地,浇上水泡着,从家里带来麦糠或稻毛子撒在上面,赤脚下去踩,直到和得黏糊了,选个晴好天气,借来“坯模子”(脱坯专用模具,长约40公分,宽约20公分,厚约10公分)脱坯。坯脱好后,过个三几天,还要扶起来晾晒,直至干透了,才一块一块从山坡下搬上来。这是一项硬任务,只许多不许少,更不许不完成任务。从挖土和泥那天起,到把坯一块不少的交给学校,心一直都在悬着:担心下雨淋坏了坯,害怕脱的坯被别人破坏或偷走。从山脚下到山坡上的学校垂直距离至少50米,一块坯至少20斤,把50块坯一块一块搬上去,对于一个十多岁的孩子来说,劳动强度可想而知。

开过批斗会:学校西面有一张姓老头,念过私塾,熟读“四书”,写得一手好字,是方圆为数不多的文化人。老张又是个热心肠,有求必应。一天他老表盖新房,请他写斗方和对子,老张更是不敢懈怠和马虎。酒足饭饱之后,精神倍增,悬腕挥毫,笔走龙蛇,写了四言两句,八个斗方:荣华富贵,金玉满堂。又写了幅对子,上联:青龙扶玉住,下联:白虎架金梁。有激进分子把此事添油加醋地报告给大队革委会主任,根正苗红的革委会主任上纲上线一分析,认为老张是资产阶级思想在作祟,妄想通过不劳而获过资本家的生活。这还了得,批斗!老张被五花大绑,胸前挂着“资产阶级寄生虫”的牌子,跪在大板凳上接受批判。然后就是“罗磨式”(推过来,搡过去)的批斗。可怜的老张摔得鼻青脸肿,磕头求饶!

学过西医;学过兽医;学过木匠;学过铁匠;学过射击、打过靶;帮煤站挑过煤……

上中学时,学过很多与书本知识无关的东西。都说艺多不压身,是艺可防身。直到现在,除了教书,没有掌握一样能挣钱防身的技艺!

在朱皋上了三年半(初中赶上改制,原来腊月毕业,正月升学,后来改在秋天升级。多上半年),1976年秋天,十四岁的我初中毕业,经过大队推荐,学校考核、政审,上了高中。由于镇上高中容纳不下,公社在西南片观堂大队建了高中分校,我们大队属于西片,被划到观堂学区。学校离我家少说也有15里,道路更加崎岖,一路全是田间窄埂。开学第一天,与邻队一同学结伴,一路打听,费了很多周折才摸到学校。由于初建,学校所有的设施都不配套:没围墙,没有路,没操场,寝教合一,满目荒凉。交了从多家借来的5块钱书学杂费、报了名。被告知:可以中午带伙,也可以选择住校。由于家庭无经济能力,只能选择中午带伙,每天中午凑乎一顿,早晚来回跑。十几里的田间小路,每走一趟,都会大汗淋漓、困乏无力。虽然有邻队同学同行,但对那所学校的感情越来越淡薄!

我多次厌学脱课,不得已,一个学期后,母亲才托我大姨找她的女婿(赵承先老师)帮我转到镇上高中。虽然离家近了许多,同行的学哥、学弟多了,但路也难走,要经过一个宽78里的石婆堰湾。晴天还凑合走,一旦下雨,湖湾里一片汪洋,就要转很远的路。

有一次,学校组织到学农基地劳动,放学特别迟,我无法回家,便到街头姨家住了一夜,谁知夜里下起瓢泼大雨,一直下到第二天傍晚才停,邻队的学生由于下雨都没有上学,放学后我扛着头天带的劳动工具匆匆往回赶。走到湖湾边一看水太大,只好绕道,但必须经过湖湾上游的一座青石桥,此时青石桥早已被水掩埋,隐约可见大概,我便拄着锹小心翼翼蹚水过桥,不知是由于水太猛,还是青石桥板太光滑,我一头栽进水中,水大浪急,打着可怕的旋涡,眨眼间被冲到几十米远,幸遇一浅滩,我才没有过早地去见阎王,连惊带怕,爬上岸后哭着跑回家。后来一看到滔滔流水就会胆战心惊!

1978年,只有十六岁的我高中毕业了,苦行僧似的求学生涯也随之宣告结束。回首三地五年半的求学历程,心绪难平。酸甜苦辣,五味杂陈!再看看现在的孩子,近处车接车送,远了周托、月托,衣食无忧,花钱如流水,真佩服自己那时的坚强与勇敢。如果再过三二十年将我的求学经历说与晚辈们,肯定认为是天方夜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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