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素来是一个没有主见的人,周围人对我的评价也多是如此。
儿时的一个夏天,一场全国巡回的动物园在小镇的体育馆里举办,那是小镇最大的一个建筑,平日里就不乏居民去那里玩耍。传单几乎发到了每家每户,路上时不时的面包车也在播放着动物园开业的消息。
这对于年幼并未见过世面的我来说,是具有极大吸引力的。于是我便央求着母亲带我去看看。可能是因为我的死缠烂打,亦或是五元一张的票价在那个年代也并不算昂贵,母亲答应了我的请求。
临行出发的前一晚,我兴奋的几乎没有睡着,第二天天仍是蒙蒙亮的时候便起床穿好了衣服。熟睡中的母亲被我的动作惊醒,脸上还略微带着一丝诧异。想来并不奇怪,平日里不睡到日上三竿不起床的自己,今日的行为实属有些古怪。
我催促着母亲,因为动物园开门的时间是早上八点,可母亲接下来的话却如同朝我泼了一盆冷水——她要先去街上的商场将她那条断掉的银耳环给补好。她询问我是否要跟着同去,同去的话待她补完耳环便可以直接去动物园,不至于浪费路上的时间,可如果我要待在家里,就需先回家来接我,到时候估计时间已经下午了。我并不是一个喜爱逛街的人,思索了一会,还是选择待在家里等她。她嘱咐了父亲几句便匆匆出了门。
母亲前脚刚走五分钟左右,我的心里开始有些后悔了。想着因为我的选择导致母亲路上浪费的时间以及多出来的车费,心中的悔恨便愈发深刻。没有理会床上躺着的父亲,我便冲出门朝车站的方向赶去。车站离家并不远,跑了几下我就远远看见正准备登车的母亲。来不及多想,我大声叫喊着她。母亲回头发现赶来的是我,已经踏上车的前脚缩了回来,朝司机交谈了几句然后在原地等待着。
待我跑近,母亲问我是不是改主意了要与她一起去。可当时的自己不知是怎么回事,心中的懊悔荡然无存。看见车上黑压压的人群以及司机都转头望向我这边,心里顿感有些喘不过气来,十分违心的回了一句不是,边说还边作出往回走的姿态。母亲看见我这副摸样虽有些疑惑,但还是上了车。
车辆渐渐发动,透过玻璃看着因没有座位而倚靠在前门扶手上的母亲,那股懊悔又冲上了我的心头。我跟着车辆跑着,朝母亲拼命挥手。很快,车缓缓停下了。随着玻璃门的打开,母亲再一次问出了那句话:“你到底要不要去。”而此时她的语气中明显多了一丝尴尬以及不耐烦,我又一次感受到了车上人的目光,我感受得到,那些人死死的盯着我,仿佛我接下来的决定与他们的命运紧紧相连。可愈是这样,我便愈发说不出话来。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那些眼光好像开始变得不善,车上开始叽叽喳喳变得吵闹,刺耳的声音透过耳膜传入我的耳朵。“他们是开始怪我了吧,大概是这样,是我拖延了大家的时间,为什么我要拦下母亲呢。”心中的懊悔开始转变为痛苦。“走吧,不用管他。”车辆重新启动,这是我听到母亲说的最后一句,在那些纷杂的话中显得如此突兀。我又开始发了疯似的开始追赶公交车,我感觉车开得很慢,我就要追上他了,快了,快了,就差那么一步了,为什么不停下等等我。我的心里咆哮着,期待着,直到十字路口的红灯将我拦下,直到那辆车的尾灯融入了车流中消失不见,我才失望的转头而归。
后来母亲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她什么也没有说,还是带着我往体育馆去。我记得那天明明是晴天,可不知为何下午突然转阴,连天气也这么让人始料不及。而那个动物园,也不过一个宣传的噱头罢了,里面的动物全是一动不动的雕塑,理想与现实的冲突让我顿感索然无味,母亲也一路上沉默不语。
时光飞逝,大学毕业那年,随大流的我考研失利,工作也没有着落,只得回到老家暂做休整。看着周围的同学不是考研考公上岸,就是已经拿到了心仪的offer,当年那股如芒在背的目光又一次席卷我的心头。亦如当年我没有登上母亲的那辆车,时代这辆车,我追赶了一辆又一辆,却还是在犹豫该买哪一张车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