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家的妻子

早上，天蒙蒙亮，我就起床做饭，催妻子快洗漱，快吃饭，快去搭车。因为六点半的车。妻子不停地念叨着，我后悔死了。去成都坐高铁，两人车费得一千多元，下西安车费来回三百元，女儿网上订的旅店每晚近三百多元，加上各景点门票，吃饭，坐车游玩，我掐指算了算，游一趟四川，两人最少没有八千元拿不下来，要不我给女儿说不去了。

妻子说，儿子去年结婚，花费三十多万元，买楼带装修四十多万元，花了七十多万，还欠着贷款二十八万元。女儿去年后季才参加工作，手里没积蓄，我可不想给女儿踏债累账啊！   

我说，这不行？女儿一周前就给你俩订了车票、酒店，你赶紧走吧，女儿这会在西安等着你！

一

妻五十三岁，天生头发卷曲，脸蛋圆，眼晴大，双服皮，蒜头鼻，脸上虽出现不少绉纹，但不失当年的美丽漂亮。我和她结婚是1987年腊月初八。刚结婚那阵，因为家里贫穷，地分到户了，不缺粮吃，但没钱花。兄弟三个，结婚第二年就分家另过，只有三亩地，住一间土木结构的低矮透风露水的瓦房。结婚不久，面客皎美的妻子就挺着大肚子身孕，在烤烟地里，爬下去站起来，站起来又爬下去，从打烟畦育苗、抠苗、蹲苗、放风；大田里起垄覆膜、打眼移栽，松土除草，打药防菌治虫，掐尖打权、最后掰烟系叶、上架烘烤、出炉潮叶、分级轧把、捡烟绑烟，最后到排队交烟，每年四亩烤烟，一个人累死累活，从不言苦。除了种烤烟，妻子还承包了村上无人问津的芋子壕。当时儿子三岁，女儿一岁，没人照看，妻子地上铺一张塑料纸，让儿子在地上玩，我俩一镢头一镢头地挖，柴根一根一根地拾，碎砖瓦片一块一块地捡，一个月，妻子和我出的力、流的汗多少？十大车子杂材草根摞在场院里为证，五大车子石头瓦块、烂塑料、废旧地膜为证！五把挖坏的镢头为证。妻子想着日子过好了，应该早早有一处属于自己的新宅院。

汗水是给幸福开路的，幸福是为汗水回报的。妻子种烤烟渐渐有了积蓄，开垦芋子壕有了口粮吃，然后妻子和我从一公里远的土壕里拉了三百多架子车工，请人打土坯，挖地基，买木料，买砖买瓦，于1998年花了四万七千元盖起了一座四合院，当时盖的质量和档次是全村最高的。

二

1999年，我从偏僻的乡镇调到了县城，妻子也随我进城打工。闲不住的妻子借了一万八千万元盘了县城大什字的一个电话亭。那些年代人们没手机，全靠打电话联系，传递信息。妻子守在不到两平米的电话厅里面，稍带出售一点香烟、啤酒饮料。一天二十四小时，除过睡觉，为了一分种一毛钱的话费，妻子寸步不离地斯守着，有时为一毛钱费尽口舌，还时不时的出现的个别地痞无赖，拿了香烟转身走了的，抱几箱啤酒饮料喝了欠帐，从此杳无音讯的。妻子的小本生意挣不了几个钱，让他们这么一弄，连本钱倒亏了。夏季，县城大什字成了夜市，地盘小，摊位多。一次，一个西关村卖凉粉的无赖老婆子把摊位直接摆在了电话亭前面，打电话的人不能近前，转身都走了。妻子上前好言劝位她挪开一点，准料她张口就骂，语言之恶毒让周围人所不词，从不会骂人的妻子当场气晕。我下班回到电话亭，妻子已哭成泪人，说我不管地，她咽不下去这口气啊！

但我的身份是国家工作人员，我总不能和街道那些无赖打架骂仗吧！我劝妻子忍忍吧，要占就叫人家占去吧，大不了咱关门就是了。电话亭经营不到一年，听说街道整顿清理了，赶紧盘出去，算是没亏本，还挣了一万元。2000年的一万元，相当于我一年半工资的收入。

三

两千年时，街道打麻将盛行，妻子租了一间房子，开了个小麻将馆。打的都是一二一，炸了收一元钱。每天从早到晚，人非常多，收入三四十元。三四个月过去，妻子突然对我说，麻将馆这活不是好人干的，来的都是三教九流，打麻将的好人少，死狗懒皮多。这些人语言粗俗，满嘴污秽，有时一打一个通宵，一元钱炸弹费不交，还有语言挑逗的行为，让她不胜其烦。妻子果断地收了摊子，说麻将馆就是日进斗金，她也不干了，她怕时间长了，她自己也被教唆坏了。

后来妻子又租街上一间门店，摆过短期的水果摊。同样是摆水果摊，她发现邻家水果摊光顾的人并不是很多，还挣钱，她的水果摊，每天顾客络绎不绝，但一算账，反而不挣钱，有些水果季节性强，若销得慢，烂了坏了，就扔了，还倒贴了。她不明就里，一次，一位同行才给她说了赚钱的秘密，七两秤算一斤，卖水果秤杆上不挣钱，你到那里挣钱？卖水果，顾客好中挑好，剩下次的，坏了的不挣钱。噢！原来如此！这事干不得，这钱挣不得。妻子说，亏人的事我不干，这会遭报应的！于是她毅然决然地收了水果摊子，又开始另谋出路！

四

妻子自幼生长在偏僻的、离人很远的坳心村，受岳父严历的家庭传统教育，人很清纯，心底善良。在乡下，她以诚待人，以心交人，靠勤劳流汗水过日子，进了城，她始终保持这种心态。但城里不比乡里，人心难测，社会关系复杂。

2012年，我儿子上了大学，女儿上了高中，当时借贷十六万元买了一套家属楼。债务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仅靠我一个人的工资维持一家人生活。妻子有了一种要疯的感觉，天天出门，从东大街到西大街，从南大街到北大街，从北环路到南环路，走着瞅着，算着问着，打听行情，询问门店租金。“生意做遍，不如卖饭。”妻子最后借了三万元在大什字美食城开了个“四季鲜饺子馆”。饺子是纯正的农家风味，荤、素馅儿五六种，还带着拼盘凉菜。她的一位同学介绍了他的亲戚来店里打工。当时三个人当面约定好每月工资500元，结果干了不到半年，妇女嫌累，不干了，结账时却张口要800元。妻子说，工资提前约定说好的，你随便说给你多少就给多少，有这样的道理吗？俩人弄僵了，一个要，一个不给。想不到她的这位同学人面兽心，给其亲戚出了馊主意，说我是公家人，顾面子，向我要钱。该妇女几次来我单位闹事，我好言相劝，说少涨一点，叫我妻子不要知道。结果该妇女一口咬定，她要多少得给多少。我也真生气了，给脸不要脸，我叫来妻子的同学，而且毫不留情面地斥责俩人，多一分钱都没给。见我发了火，该妇女知道讹不下钱了才悻悻而去。

我反复叮嘱妻子，做生意顾人，要签写合同，尤其钱财上的事，钱还了必须抽掉欠条。善良的妻子把世事想像得非常美好，结果有次栽了大跟头。

饺子店开门不久，妻子去菜市场买菜买油，钱不够，就赊了一家菜店里的一壶油，打了欠条。第二天她去买菜时还了钱，要抽久条。卖菜的正忙着，说钱我收了，你一百个放心，我不会跟你要二回的，欠条我后面撕掉。结果三个月过后，卖菜的老板拿着欠条来饺子店要欠款。妻子据理力争，但人家用欠条说话，妻子不认。卖菜的拿起电话乱打一通，马上叫来一帮地痞，拥上前去围住妻子，摆出一副拳脚相加的架势。妻子那见过这个阵势，只好再次付了欠条上的七十八元。事后了解，妻子不由吸了一口冷气。这个卖菜的是街上有名的菜霸。好多开店的人说，他们几乎都经历这个人的讹诈勒索。卖菜的当时不抽妻子打的欠条，为他们以后讹诈妻子设好了套。妻子满腹委曲，诅咒说，这人亏了人，后果好不了，咱走着瞧！后来正如妻子所预料的，卖菜的老板家里不幸事接二连三，不出几年所有家底全部赔光了。

妻子一个人经营饺子馆九年，可以说吃够了苦头，流尽了汗水。县城小，人少，没有像样企业，常住人口不足四万人，青壮年外出打工，人就更少，稀稀落落，所有开食堂饭馆的，都坐等顾客，只有节假日、礼拜天，车辆挨挨挤挤，行人三三两两，像个县城的样子。刚开店时，妻子先后顾了三个人，不是嫌工资待遇低，要么嫌店小活杂，不愿呆，即使呆了也不出力，最后妻子干脆不顾店员了。她一个人不分迟早，不分四季，忙了里面忙外面。好在我工作单位不远，下班后，谢绝一切应酬，一回到店里，就赶紧和面揉面，拌饺子馅，端盘子抹桌子，洗筷子洗碗。那里最忙，除了妻子做的，剩下就是我干的。

没有顾客时，妻子和我坐在案板前捏饺子。我一分钟捏四个，妻子捏六个，在我们当地，这不是规定的规定，一斤六十个饺子，相当于一公斤的重量。我俩一小时捏十斤饺子，一天卖三十斤水饺子，九年里我俩靠一双手捏了五百九十一万个饺子，重量达六十多吨。妻子从未离开过饺子馆，也不曾关过门。生活在城里，我一个人挣工资，糊口还可以，但两个孩子上高中，上大学花费近三十多万元，两套房子七十多万，儿子结婚三十多万，这些钱从那来，至今和妻子说起，都不敢想象，好像在做梦。

五

为了家庭，妻和我结婚三十年，她从未出过远门。买衣服从不进名牌店，都是从地摊上买，没有超过二百元的。每年街道新开那么多的酒店饭馆，不管这特色那特色，根本与她无缘。山水江南，大漠西北，塞上草原，首都北京，国际都市上海，开放前沿深圳，十三朝古都西安，雪域高原拉萨等人们梦寐以求的地方，她只能从电视里欣赏，常常流出惊羡的神情，说啥时候她能游玩这些地方，就算没枉来世上一趟！妻子只是嘴上随便说说，我知道即使我家日子过好了，手里有余钱了，她也不会去的。妻子就像一头牛，一辈子负重前行，吃进去的是草，挤出的是奶。为了父母，她有尽不完的孝心。做了好吃的，宁可自己不吃，也要捎给双方父母吃；宁可捡地摊上最便宜的衣服穿，也要给父母买名贵时装；宁可不乱花一分钱，也要拼命住上自已的楼房，还要给儿子买结婚的新房；宁可不多吃一口，也不要儿女受苦受累，让儿女念上大学，成为有知识的人。三十年来，妻子耕耘地里、上街开店、经营个体，三点一线，心里装着老的，抚育着小的，关心着公干的丈夫，唯独不考虑自已。如今，县城美食城因棚户区改造拆了，儿子结婚住上新楼了，儿女考上工作了，妻子终于闲下来了，但她又为孙子辈着想了。她说，好光景是奋斗出来的。她现在身体还可以，虽然不挣钱了，但为儿女操操心，带好孙子还是够格的。

好在女儿懂事，有孝心，知道她妈一辈子的辛苦操劳，从未出过远门，她不容妈妈强辩，决定“五一节”带她妈去四川九寨沟、峨眉山、都江堰、大熊猫繁育基地、汶川地震纪念馆等地游玩，开开眼界！

将妻子送上长途客车，我大声对她说，祝你和女儿一路顺风，玩的开心！早上，天蒙蒙亮，我就起床做饭，催妻子快洗漱，快吃饭，快去搭车。因为六点半的车。妻子不停地念叨着，我后悔死了。去成都坐高铁，两人车费得一千多元，下西安车费来回三百元，女儿网上订的旅店每晚近三百多元，加上各景点门票，吃饭，坐车游玩，我掐指算了算，游一趟四川，两人最少没有八千元拿不下来，要不我给女儿说不去了。

妻子说，儿子去年结婚，花费三十多万元，买楼带装修四十多万元，花了七十多万，还欠着贷款二十八万元。女儿去年后季才参加工作，手里没积蓄，我可不想给女儿踏债累账啊！   

我说，这不行？女儿一周前就给你俩订了车票、酒店，你赶紧走吧，女儿这会在西安等着你！

一

妻五十三岁，天生头发卷曲，脸蛋圆，眼晴大，双服皮，蒜头鼻，脸上虽出现不少绉纹，但不失当年的美丽漂亮。我和她结婚是1987年腊月初八。刚结婚那阵，因为家里贫穷，地分到户了，不缺粮吃，但没钱花。兄弟三个，结婚第二年就分家另过，只有三亩地，住一间土木结构的低矮透风露水的瓦房。结婚不久，面客皎美的妻子就挺着大肚子身孕，在烤烟地里，爬下去站起来，站起来又爬下去，从打烟畦育苗、抠苗、蹲苗、放风；大田里起垄覆膜、打眼移栽，松土除草，打药防菌治虫，掐尖打权、最后掰烟系叶、上架烘烤、出炉潮叶、分级轧把、捡烟绑烟，最后到排队交烟，每年四亩烤烟，一个人累死累活，从不言苦。除了种烤烟，妻子还承包了村上无人问津的芋子壕。当时儿子三岁，女儿一岁，没人照看，妻子地上铺一张塑料纸，让儿子在地上玩，我俩一镢头一镢头地挖，柴根一根一根地拾，碎砖瓦片一块一块地捡，一个月，妻子和我出的力、流的汗多少？十大车子杂材草根摞在场院里为证，五大车子石头瓦块、烂塑料、废旧地膜为证！五把挖坏的镢头为证。妻子想着日子过好了，应该早早有一处属于自己的新宅院。

汗水是给幸福开路的，幸福是为汗水回报的。妻子种烤烟渐渐有了积蓄，开垦芋子壕有了口粮吃，然后妻子和我从一公里远的土壕里拉了三百多架子车工，请人打土坯，挖地基，买木料，买砖买瓦，于1998年花了四万七千元盖起了一座四合院，当时盖的质量和档次是全村最高的。

二

1999年，我从偏僻的乡镇调到了县城，妻子也随我进城打工。闲不住的妻子借了一万八千万元盘了县城大什字的一个电话亭。那些年代人们没手机，全靠打电话联系，传递信息。妻子守在不到两平米的电话厅里面，稍带出售一点香烟、啤酒饮料。一天二十四小时，除过睡觉，为了一分种一毛钱的话费，妻子寸步不离地斯守着，有时为一毛钱费尽口舌，还时不时的出现的个别地痞无赖，拿了香烟转身走了的，抱几箱啤酒饮料喝了欠帐，从此杳无音讯的。妻子的小本生意挣不了几个钱，让他们这么一弄，连本钱倒亏了。夏季，县城大什字成了夜市，地盘小，摊位多。一次，一个西关村卖凉粉的无赖老婆子把摊位直接摆在了电话亭前面，打电话的人不能近前，转身都走了。妻子上前好言劝位她挪开一点，准料她张口就骂，语言之恶毒让周围人所不词，从不会骂人的妻子当场气晕。我下班回到电话亭，妻子已哭成泪人，说我不管地，她咽不下去这口气啊！

但我的身份是国家工作人员，我总不能和街道那些无赖打架骂仗吧！我劝妻子忍忍吧，要占就叫人家占去吧，大不了咱关门就是了。电话亭经营不到一年，听说街道整顿清理了，赶紧盘出去，算是没亏本，还挣了一万元。2000年的一万元，相当于我一年半工资的收入。

三

两千年时，街道打麻将盛行，妻子租了一间房子，开了个小麻将馆。打的都是一二一，炸了收一元钱。每天从早到晚，人非常多，收入三四十元。三四个月过去，妻子突然对我说，麻将馆这活不是好人干的，来的都是三教九流，打麻将的好人少，死狗懒皮多。这些人语言粗俗，满嘴污秽，有时一打一个通宵，一元钱炸弹费不交，还有语言挑逗的行为，让她不胜其烦。妻子果断地收了摊子，说麻将馆就是日进斗金，她也不干了，她怕时间长了，她自己也被教唆坏了。

后来妻子又租街上一间门店，摆过短期的水果摊。同样是摆水果摊，她发现邻家水果摊光顾的人并不是很多，还挣钱，她的水果摊，每天顾客络绎不绝，但一算账，反而不挣钱，有些水果季节性强，若销得慢，烂了坏了，就扔了，还倒贴了。她不明就里，一次，一位同行才给她说了赚钱的秘密，七两秤算一斤，卖水果秤杆上不挣钱，你到那里挣钱？卖水果，顾客好中挑好，剩下次的，坏了的不挣钱。噢！原来如此！这事干不得，这钱挣不得。妻子说，亏人的事我不干，这会遭报应的！于是她毅然决然地收了水果摊子，又开始另谋出路！

四

妻子自幼生长在偏僻的、离人很远的坳心村，受岳父严历的家庭传统教育，人很清纯，心底善良。在乡下，她以诚待人，以心交人，靠勤劳流汗水过日子，进了城，她始终保持这种心态。但城里不比乡里，人心难测，社会关系复杂。

2012年，我儿子上了大学，女儿上了高中，当时借贷十六万元买了一套家属楼。债务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仅靠我一个人的工资维持一家人生活。妻子有了一种要疯的感觉，天天出门，从东大街到西大街，从南大街到北大街，从北环路到南环路，走着瞅着，算着问着，打听行情，询问门店租金。“生意做遍，不如卖饭。”妻子最后借了三万元在大什字美食城开了个“四季鲜饺子馆”。饺子是纯正的农家风味，荤、素馅儿五六种，还带着拼盘凉菜。她的一位同学介绍了他的亲戚来店里打工。当时三个人当面约定好每月工资500元，结果干了不到半年，妇女嫌累，不干了，结账时却张口要800元。妻子说，工资提前约定说好的，你随便说给你多少就给多少，有这样的道理吗？俩人弄僵了，一个要，一个不给。想不到她的这位同学人面兽心，给其亲戚出了馊主意，说我是公家人，顾面子，向我要钱。该妇女几次来我单位闹事，我好言相劝，说少涨一点，叫我妻子不要知道。结果该妇女一口咬定，她要多少得给多少。我也真生气了，给脸不要脸，我叫来妻子的同学，而且毫不留情面地斥责俩人，多一分钱都没给。见我发了火，该妇女知道讹不下钱了才悻悻而去。

我反复叮嘱妻子，做生意顾人，要签写合同，尤其钱财上的事，钱还了必须抽掉欠条。善良的妻子把世事想像得非常美好，结果有次栽了大跟头。

饺子店开门不久，妻子去菜市场买菜买油，钱不够，就赊了一家菜店里的一壶油，打了欠条。第二天她去买菜时还了钱，要抽久条。卖菜的正忙着，说钱我收了，你一百个放心，我不会跟你要二回的，欠条我后面撕掉。结果三个月过后，卖菜的老板拿着欠条来饺子店要欠款。妻子据理力争，但人家用欠条说话，妻子不认。卖菜的拿起电话乱打一通，马上叫来一帮地痞，拥上前去围住妻子，摆出一副拳脚相加的架势。妻子那见过这个阵势，只好再次付了欠条上的七十八元。事后了解，妻子不由吸了一口冷气。这个卖菜的是街上有名的菜霸。好多开店的人说，他们几乎都经历这个人的讹诈勒索。卖菜的当时不抽妻子打的欠条，为他们以后讹诈妻子设好了套。妻子满腹委曲，诅咒说，这人亏了人，后果好不了，咱走着瞧！后来正如妻子所预料的，卖菜的老板家里不幸事接二连三，不出几年所有家底全部赔光了。

妻子一个人经营饺子馆九年，可以说吃够了苦头，流尽了汗水。县城小，人少，没有像样企业，常住人口不足四万人，青壮年外出打工，人就更少，稀稀落落，所有开食堂饭馆的，都坐等顾客，只有节假日、礼拜天，车辆挨挨挤挤，行人三三两两，像个县城的样子。刚开店时，妻子先后顾了三个人，不是嫌工资待遇低，要么嫌店小活杂，不愿呆，即使呆了也不出力，最后妻子干脆不顾店员了。她一个人不分迟早，不分四季，忙了里面忙外面。好在我工作单位不远，下班后，谢绝一切应酬，一回到店里，就赶紧和面揉面，拌饺子馅，端盘子抹桌子，洗筷子洗碗。那里最忙，除了妻子做的，剩下就是我干的。

没有顾客时，妻子和我坐在案板前捏饺子。我一分钟捏四个，妻子捏六个，在我们当地，这不是规定的规定，一斤六十个饺子，相当于一公斤的重量。我俩一小时捏十斤饺子，一天卖三十斤水饺子，九年里我俩靠一双手捏了五百九十一万个饺子，重量达六十多吨。妻子从未离开过饺子馆，也不曾关过门。生活在城里，我一个人挣工资，糊口还可以，但两个孩子上高中，上大学花费近三十多万元，两套房子七十多万，儿子结婚三十多万，这些钱从那来，至今和妻子说起，都不敢想象，好像在做梦。

五

为了家庭，妻和我结婚三十年，她从未出过远门。买衣服从不进名牌店，都是从地摊上买，没有超过二百元的。每年街道新开那么多的酒店饭馆，不管这特色那特色，根本与她无缘。山水江南，大漠西北，塞上草原，首都北京，国际都市上海，开放前沿深圳，十三朝古都西安，雪域高原拉萨等人们梦寐以求的地方，她只能从电视里欣赏，常常流出惊羡的神情，说啥时候她能游玩这些地方，就算没枉来世上一趟！妻子只是嘴上随便说说，我知道即使我家日子过好了，手里有余钱了，她也不会去的。妻子就像一头牛，一辈子负重前行，吃进去的是草，挤出的是奶。为了父母，她有尽不完的孝心。做了好吃的，宁可自己不吃，也要捎给双方父母吃；宁可捡地摊上最便宜的衣服穿，也要给父母买名贵时装；宁可不乱花一分钱，也要拼命住上自已的楼房，还要给儿子买结婚的新房；宁可不多吃一口，也不要儿女受苦受累，让儿女念上大学，成为有知识的人。三十年来，妻子耕耘地里、上街开店、经营个体，三点一线，心里装着老的，抚育着小的，关心着公干的丈夫，唯独不考虑自已。如今，县城美食城因棚户区改造拆了，儿子结婚住上新楼了，儿女考上工作了，妻子终于闲下来了，但她又为孙子辈着想了。她说，好光景是奋斗出来的。她现在身体还可以，虽然不挣钱了，但为儿女操操心，带好孙子还是够格的。

好在女儿懂事，有孝心，知道她妈一辈子的辛苦操劳，从未出过远门，她不容妈妈强辩，决定“五一节”带她妈去四川九寨沟、峨眉山、都江堰、大熊猫繁育基地、汶川地震纪念馆等地游玩，开开眼界！

将妻子送上长途客车，我大声对她说，祝你和女儿一路顺风，玩的开心！早上，天蒙蒙亮，我就起床做饭，催妻子快洗漱，快吃饭，快去搭车。因为六点半的车。妻子不停地念叨着，我后悔死了。去成都坐高铁，两人车费得一千多元，下西安车费来回三百元，女儿网上订的旅店每晚近三百多元，加上各景点门票，吃饭，坐车游玩，我掐指算了算，游一趟四川，两人最少没有八千元拿不下来，要不我给女儿说不去了。

妻子说，儿子去年结婚，花费三十多万元，买楼带装修四十多万元，花了七十多万，还欠着贷款二十八万元。女儿去年后季才参加工作，手里没积蓄，我可不想给女儿踏债累账啊！   

我说，这不行？女儿一周前就给你俩订了车票、酒店，你赶紧走吧，女儿这会在西安等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