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蹭“剩饭”的老康

　 妻子没职业，为了减少家庭经济拮据的压力，在县城美食城开了个小饭馆。由于她一个人经营，每到闲暇，为妻子帮忙就成了我义不容辞的责任和义务。美食城里有十四家经营户，除过两个稍微大些的酒店外，其他几家都是不到二十平方的小店，饸饹面、炒面、烩面、炒米饭、砂锅、汤菜、炒菜等特色鲜明，各有所长。美食城每天产生大量的餐饮垃圾堆聚在后院一块空地上，夏季蚊蝇乱飞，奇臭难闻。原来美食城有位物业管理人员负责清理垃圾，时间长了嫌脏怕累，自己每月出一千元雇请了一位姓康的老汉专门收拾清理。

老康今年六十五岁，前年正月到岗。刚来时面目寡瘦，背微驼，大字不识一个，火筒子脾气，每每见有人放着厕所不上，去后院大小便，三句话没说完，就跟人吵起来，且出口就伤人。说实话，懂道理的人按常规，一定去卫生间的，而在后院或者不僻人的地方大小便多半是无赖人。遇上老康这个认死理的老者，也就没治了。骂吧！根本不是老康土话脏话的对手，打吧！上了年纪的老者，那敢动手？除非脑子进水。再说了，在公共场合大小便，本身就不是光彩的事，围观的人一多，这个指责，那个批评，都帮着老康说话，在众人面前丢人显眼，划不来。因此每次遇到这种事都是老康大获全胜，时间一长，人人都知道美食城老康的倔脾气，很少有人随便去后院大小便了，再加上老康每天将后院垃圾及时清理拉运，后院内再也闻不到奇臭了。

老康脾气倔，饭量也大。常人每顿两个蒸馍就够了，老康一顿至少吃五个，还能咥一大碗炒面。他说一月给他一千元工资，连饭都不够吃，这活脏得没人干，混不住嘴。老康说得没错，除了清理拉运垃圾，老康还要管理厕所卫生，打扫前院卫生，一天到晚，闲不住的老康一直都在忙。看到老康勤快肯干，来了以后美食城院内院外卫生面貌彻底改观，院内店主逐渐对老康有了好感。凡是老康来店里买饭，都给加大饭量。老康和院内人熟悉了，他说，你们食堂浪费饭菜太可惜了，有剩下的，先别倒掉，他看着处理。当今社会，谁还为吃饭发愁呀！老康这句话，人们都以为开玩笑，都没放在心上，该倒的倒掉，改丢弃的继续丢弃。有一次，在我店里，一青年要了一罐饺子，没吃一口，接了个电话转身就走了。我说可惜这罐饺子了，又要倒掉了。妻子说给老康吃了吧！我想老康是个六十好几的人了，给他吃，他若不吃，嫌是别人吃剩的，那岂不是很尴尬吗？妻子说她看老康很爱惜粮食，天天买的吃，开销大，他不会不接受的。妻子一叫老康，老康欣然接受。他边吃边说，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吃过这么香的罐罐饺子。吃完了，老康要开钱，妻子说，看啥钱，只要以后不嫌弃，有剩的饭，我们就叫你吃 。老康说，他就等着这美食。时间长了，院里人都知道老康爱蹭“剩饭”，也就习以为常了。

在食堂，有些客人为了显摆，点菜时见啥都点，但是真正吃开了，酒喝多了，有些菜几乎不动筷子，剩的满桌都是，店主常常犯难，倒了吧实在可惜，不倒吧，又没人吃，遇到这种情况，店老板就给老康招呼一声，老康立马拿上自己的海碗，满满盛一碗，坐在院子里吃得有滋有味，半年过去，原来寡瘦的老康红光满面，身体比以前结识多了，干活有了使不完的劲。爱蹭“剩饭”的老康有时看肉菜剩得多，自己吃不完，就给家里老伴拿一些。老康对我说，像他这把年纪，从小受尽挨饿的苦头，六零年差点把他饿死。看到现在的年轻人图卖派，耍阔气，吃饭挥霍浪费惊人，让人不可思议，我心疼得很呐！他们没挨过饿，不知道这粮食是农民血一滴、汗一滴地种出来的，钱再多，没了粮食，照样饿死他们！

有天中午，我亲眼看见，老康从垃圾箱里拎出一个大塑料袋，当场打开，里面全部是干烙馍，有的缺边，有半片的，有整块好的。老康一块一块地用手翻看着，将好的烙馍一块一块装进自己随身带的净塑料袋里，十几片烙馍翻看了好几遍，全部好着里，能吃！见我看着他，老康嘴里骂着“罪孽罪孽，这么好的干粮撂了太可惜了！”说着将烙馍放在院子里的桌子上，向我妻子要了一大碗开水，将烙馍拌成碎片，一连泡着吃了两大碗。我给老康说，丢到垃圾箱里的烙馍是汤菜店里收集顾客吃剩下，没有人吃了，只得丢掉。老康一听，专门挨家挨户地给说，剩下的烙馍包括蒸馍，没人要，不要丢弃，都给我打包留下，我不嫌，我吃！也别说，老康收集的馍块馍片自己吃不完，将剩余的晒干装到塑料袋里，拿回家放着慢慢吃。

美食城有两个中型酒店，加上十二个小店，每天倒掉的饭菜达四十余桶（每桶净重平均二十多公斤），遇上节假日或婚丧嫁娶日子，倒掉的饭菜就更多了。白天，老康穿着自制的一套皮衣，亲自收集好剩菜剩面，然后装上架子车，拉去倒在街上的垃圾箱，苦和累不说，有时拉着拉着，残羹剩汤就会溢出来，洒在街面上，城管卫生经常找他的不是。老康看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有天，他叫来附近村庄的三个老头老婆。他说：“我家离县城太远，收集剩饭剩菜拿回家喂猪喂鸡不太现实，你们住在县城周围，家里都搞养殖，我每天收集好剩饭剩菜，然后按面食，肉菜分类装好，你们带回家喂猪喂鸡，行吗？”几位农民听了老康的话，非常乐意。老康和他们谈妥后，并再三叮咛喂猪的几位农民，面食带回去后一定要将油腻反复淘洗后再喂猪，这样喂养的生猪健康，出售快，价格也高，剩下的大块肉食拿回去喂狗、喂猫。老康说到做到，天天如此，一年下来，这三家给老康说，他们分别喂养的十几头生猪膘肥体壮，其肉质都是上等的，收入平均都在四五万元上下，有的还请老康在食堂撮了一顿。

美食城园里的人每天来来往往不下几千人，吃喝拉撒都由老康管着。除了处理剩饭剩菜，老康闲余时间就是刨垃圾箱。纸箱纸盒、塑料瓶子、酒瓶子、筷子等啥杂物都有。老康一件一件地分类整理，打包捆好，能装一架子车后，就拉倒废品收购站交售。几百斤重的东西卖了，多则三四十元，少则八九元，老康从不嫌多也不嫌少。他说，垃圾不分类，合在一起，有用的也丢掉，不但可惜，而且容易造成污染。我问老康，收废旧物，一月能收入多少。他说三四百元，再加上厕所门口捎带收几毛钱，够他每月生活费，工资一千月净落了，还能接济家里，供孙子上学。他呀老了闲着也是闲着，出来活动活动，挣钱多少无所谓，锻炼锻炼身体才是最重要的。知足的老康整天乐呵呵的，美食城里人包括我，都知道他姓康，看他干的这个谁也不愿干的脏活累活，穿着又不讲究，每天胡吃胡喝，估计他的家境也好不到那里去。

有天我下乡出差，路上忽然遇到老康，他硬拉着我进他家转转。一进他家，两层楼房富丽堂皇，园内窗明几净，花朵竞相开放，室内摆设更是一应俱全。看到我愕然；老康说；咱农民只要不嫖不赌，只要踏实勤快，不惜力气，珍惜每一粒粮，每一份钱，也能过上好日子。我是村里一般的，好家庭多的是！走出他家一看，果然如此！乡村的楼房一家比一家漂亮，一家比一家殷实，一家比一家卖派！